伯格的慰藉
任海丁
上世纪90年代末,约翰·伯格写信给他的朋友马科斯:“马科斯,我想谈谈一个抵抗群体。一个独特的群体。我的观察或许看似毫无相干,但如你所说:一个可容纳许多世界的世界,可容纳每个世界的世界。”
熟悉伯格作品的读者可能知道,意象漫散如片状,是他写作的特点,却也是核心。这核心就是以任何书写可以附着的事物点滴,慢慢凝聚出一条意识之线链,用来抵抗那不欲容纳的世界,同时围造一个可容纳更多的世界。1984年首次出版的《简洁如照片(And Our Faces, My Heart, Brief as Photos)》,也便是这链条上的一环。
1984年,伯格就快60岁了。这是一个开始思考“无限”问题的适时之年。所谓无限,就是生与死这笼罩在人类头上的宏大问题。因此这本书以时间和空间为主题并非偶然,而伯格行文越发的散漫也不是偶然。似乎,面对时空永不肯松懈的追击,唯有在它们用弃的或忽略的缝隙间、碎片里,才找得到抵抗的细小之盾。伯格常见的金句如:“瞬间的体验越深,积累的经验就越多。这就是我们感到某一刻更漫长的原因。……时间对于活着的人来说不是长度问题,而是深度与密度问题。”
《简洁如照片》用“曾经”与“此处”二声部划分法写就。前者是伯格记述自己记忆“照片墙”上的故事,或是他经历的情境,或是他意之所到的历史。它们虽然逝去,但是曾经。于是通过写作,用来回忆它们的处所——无论在脑海还是在笔纸,都再生出了新的、多出的、另有“深度与密度”的时间。而“此处”部分,则是伯格对他印象中那些镌刻着时间印记的空间的思辨。这部分是本书紧致处。从题为“距离”开始的诗歌起,经过精彩的对迁徙与定居的家的定义分说,经过500年前浪子画家卡拉瓦乔炽烈欲望的作品空间,再到不得不“分离”的哀痛,伯格用他的也许是对虚构的爱人之爱——这一爱的弥漫故事,试图浸染所有未曾被他记忆时间所浸染的冷漠空间。换句话说,浸染整个宇宙。哪怕彼此相爱的人最后死去,仅剩骨殖相依亦可。
是的,死生的“无限”痛哉,也意味着不能用自己的时间记忆浸染更多空间的存在窘迫之痛。因为,一个人的时间记忆需要印刻在空间某处才会存留住,这才是他人所能触及的有关自己的真实存在。而这,就是一本书的意义:作家让一个载满“曾经”的“此处”,给予自己曾如此这般地在过的证实。
可伯格毕竟还是一个画家,一个画家生涯“无比”低调但写作极为高调的作家,他深知作为记忆的载体的空间性局限。不管是写作或是作画,也都太容易滑向艺术小共同体的封闭了;更重要的毋宁是如何经历时空,以各种可能的方式和可能的意识线链,达到一种意识流不间断的专注。
“这是世界上最隐秘的慰藉:我们从未真正地孤独过”。大概伯格所说抵抗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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