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破浪去远行
周春梅
十八岁出门远行,你会遇见什么?
余华的小说《十八岁出门远行》中,有极富诗意的描写:“柏油马路起伏不止,马路像是贴在海浪上。我走在这条山区公路上,我像一条船。”“我就这样从早晨里穿过,现在走进了下午的尾声,而且还看到了黄昏的头发。”
船要寻找港湾,黄昏的少年则要为自己寻找一家旅店。现实可远不如这些比喻浪漫,在天色完全黑了之后,少年已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遍体鳞伤,红色的背包也被抢走。此时他才发现,同样在被劫后遍体鳞伤的那辆车,还有自己暖和的心窝才是他一直寻找的旅店。此处我们可以追溯至苏轼的词“此心安处是吾乡”,但余华将这个比喻变成了富有触感和温度的细节:“我就在驾驶室里躺了下来。我闻到了一股漏出来的汽油味,那气味像是我身内流出的血液的气味。外面风越来越大,但我躺在座椅上开始感到暖和一点了。”
少年回忆起一个晴朗温和、阳光美丽的中午,在外面玩了半天的他回到家中,发现父亲在整理一只红色的背包,他问父亲是否要出远门,父亲却对他说:“你已经十八了,你应该去认识一下外面的世界了。”小说就在出发的场景里结束,与开头构成了富有意味的呼应:“我就背起了那个漂亮的红背包,父亲在我脑后拍了一下,就像在马屁股上拍了一下。于是我欢快地冲出了家门,像一匹兴高采烈的马一样欢快地奔跑了起来。”尽管小说的主体部分描述了欺凌与伤痛,但马、船、海浪这些意象,还有背包那如同旭日般明亮的红,依然具有强烈的少年感,如未来与远方般引人向往。
如果说余华的《十八岁出门远行》提供了一个生机勃勃的少年视角,毕飞宇的《地球上的王家庄》则提供了一个更天真烂漫,也更荒诞魔幻的童年视角。这篇小说中的“我”才八岁,有一天,父亲从县城带回了一本《宇宙里有些什么》,同时还带回了一张世界地图。父亲是一个与王家庄人迥然不同的异类,沉默寡言,迷恋黑夜和星空。世界地图让“我”和小伙伴们争论不休,当“我”向父亲询问浩瀚夜空中地球到底在哪里时,父亲的回答如此玄奥:“地球是不能用眼睛去找的,要用你的脚。”孩子听不懂他的话,但好奇心依然让他陷入无穷无尽的想象:王家庄外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的尽头呢?终于,乘着一条小舢板,赶着生产队那八十六只也可能是一百零二只鸭子,他在自己汪洋恣肆的想象里,也在真实世界的水面上乘风破浪:“我的思绪沿着乌金荡的水面疯狂地向前逼近,风驰电掣,一直来到了大西洋。大西洋很大,比乌金荡和大纵湖还要大,突然,海水拐了一个九十度的弯,笔直地俯冲下去。这时候你当然渴望变成一只鸟,你沿着大西洋的剖面,也就是世界的边沿垂直而下,你看见了带鱼、梭子蟹、海豚、剑吻鲨、乌贼、海鳗,它们在大西洋的深处很自得地沉浮。它们游弋在世界的边缘,企图冲出来。”
在这样一段充满了童趣的想象之后,沿着乌金荡的水面,他和鸭子们驰骋到了大纵湖而不是大西洋:“事实上,进入大纵湖不久我就彻底迷失了方向。我满怀斗志,满怀激情,就是找不到方向:望着茫茫的湖水,我喘着粗气,斗志与激情一落千丈。”童话般的历险,有一个颇具讽刺意味的结尾:第二天,他和他的小舢板被两位社员用另一条小舢板拖回来交给了生产队长,生产队那八十六只也可能是一百零二只鸭子则不见了踪影——这可是集体财产的重大损失。于是他跟父亲一样,成了王家庄人眼里的“神经病”,在八岁时就取得了跟父亲“平起平坐”的地位。
当这个孩子长大,他终究会穿越茫茫湖水,走出闭塞的王家庄,走向广阔的世界,如“苏北少年”毕飞宇,也如行侠仗义、游走天下的堂吉诃德,什么也阻挡不住他用脚去寻找地球。而十八岁出门远行,也依然会成为一代又一代少年的梦想,无论是在交通不便的古代,还是在可以去太空旅行的不远的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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