貊人先祖创造独特的文化体系
貊人先祖创造独特的文化体系
本溪满族自治县马城子墓地遗址。
马城子遗址下层文化出土两把新石器时代石剑(见图左和图右),图中间为辽河流域特有的双侧曲刃青铜短剑,它们之间有着文化传承关系。 考古文物证实,马城子文化为辽东原住民文化,无论是生活用的陶壶还是战斗用的武器,甚至是墓葬形制,都与中原不同,属于独立发展的文化。
马城子文化形制特殊的两款陶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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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郭 平
提要
从新石器时代晚期直到青铜时代,辽河中下游以东地区活跃着一个古老的部族,他们在这片山林间繁衍了近两千年,一直保持着自己文化的独立发展,并对周边地区产生重要影响,这便是马城子文化。
人们分析,马城子先民是古代貊人的先祖,是影响东北地区以及朝鲜半岛、日本列岛的青铜短剑文化的始祖,所在的太子河流域也是石棺墓文化的肇始之地。
马城子文化属青铜时代早期文化
动车疾驰在辽东山区,时而掠过高山深谷,时而在隧道中穿行,车窗外忽明忽暗,列车内的灯光也忽隐忽现,给人一种时空穿越的感觉,这更让记者对本溪市马城子文化遗址充满期待。
在马城子文化遗址发现以前,辽东地区的考古文化存在着多个断环。特别是在新石器时代晚期到青铜时代,当时辽西处于高度发达的夏家店下层文化时期,而辽东地区却找不到相应的繁荣。难道一条宽阔的辽河就阻断了文化交流?这让考古工作者很疑惑。
站在观音阁水库边,本溪满族自治县文物管理所所长乔程指着远处断崖说:“那里就是太子河南北两个支流的汇流处。”
那里,河面宽敞、土地肥沃,两岸的山地多喀斯特地貌,形成众多的石灰岩溶洞,考古调查发现,那里有很多洞穴墓地和青铜时代古人类居住址。通过出土文物,专家们认为这里曾经是繁荣的文化发展中心地带,这为上述疑问找到了答案。
汇总本溪及周边地区10年的考古发掘成果,已故的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研究员、马城子考古领队李恭笃认为,这里所发掘的考古文化是在我国夏商时期北方出现的一支早期青铜文化,与辽西的夏家店下层文化隔着辽河并行发展,在我国北方多民族地区早期青铜文化发展史上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和意义。为此,考古界正式将这一文化命名为马城子文化。
独特的兵器是曲刃青铜短剑的始祖
在本溪博物馆,特聘专家、研究员梁志龙指着摆在首位的那把石剑说:“这把石剑年代较久,它与晚期石剑最明显的区别就是剑身没有铤。”
剑铤指的是剑身插入剑柄的那一部分,马城子文化遗址出土的早期石剑没有这一部分。
那么,这些特殊的石剑是什么人制造的呢?“貊人!其先祖是这些石制武器的制造者。”梁志龙回答。
貊,原来生活在中原各国的北部,后来一部分貊人融入华夏文明,一部分逐渐迁移到辽东半岛。
从目前掌握的考古资料看,鸭绿江、浑江、太子河上游地区,在西周以前只有马城子文化。从时间、地域和文化内涵考察,人们基本认定,马城子文化是貊人先祖留下的文化遗存。
这种认识,从考古发掘与文献记载得到进一步认证。
李恭笃和他的爱人、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研究员高美璇出版过一本专著。书中记录了这样的考古发现:马城子A洞墓地有一处女性墓,在右股骨中段部位射进一石镞,将肌体穿透,另在上腹右侧随葬两枚石镞;张家堡A洞墓有一处男性墓,腰间脊椎处被一带铤石镞穿透,还在右臂旁随葬21枚凹底石镞。
关于辽东地区存在使用石镞的族群,在史料中有明确记载。如《三国志》:“……因名之为小水貊,出好弓,所谓貊弓是也。”《后汉书》中也有对石镞的描述。
考古发掘中并没有见到弓的实物,但是遗址中出土的各种石镞给人们留下深刻印象:多数石镞尾部制有凹槽,有的扁平,有的两面平,侧刃窄而锋利,还有一种看起来更为先进的大型石镞,正中有圆柱状脊,两侧有风槽,与石剑相似。
这样看来,在中原青铜器盛行时期,生活在辽东地区的貊人祖先,用自己制造的石剑、石镞等武器抵御敌人。
考古人员在马城子文化遗址中不仅发掘出青铜时代文物,在遗址的下层还发现了新石器时代晚期遗迹遗物。而且,这两个时期的文化具有连续性。更重要的是,考古人员在新石器时代遗迹中意外地发现了一把石剑,有力地证明马城子文化的石剑是原住民制造的,不是中原地区武器的仿制品。此前研究认为,中原地区的夏商时期已经广泛使用青铜器,而此时的辽东地区仍然大量使用石器。由此,有研究者得出结论,在东北地区后来发展起来的青铜剑也是对中原青铜剑的模仿。
辽东地区的青铜剑跟中原青铜剑不一样,形制很特殊,其来源一直在考古界争论不休。日本考古界起初称之为“辽宁式铜剑”;朝鲜的研究者则称之为“琵琶形剑”,我国考古文献中则有“双侧曲刃短剑”“丁字形青铜短剑”等异称。马城子文化遗址还出土了目前可确认的年代最早的曲刃青铜短剑,为辽东青铜短剑的源头研究提供了新的方向。
由石剑到青铜剑,尤其是辽东、朝鲜半岛、日本列岛的同时代遗址中都有青铜短剑出土,研究它们之间的相互联系后,李恭笃认为,在马城子相关遗址中发现的青铜短剑是青铜短剑的始祖。
对此成果,著名考古学家张忠培对李恭笃、高美璇说:“你们找到了青铜短剑文化的始祖。”
洞穴葬俗影响后世
梁志龙提醒记者:“马城子先民的洞穴葬中有的墓四周立有石板,这是什么?通常认为这就是石棺墓的萌芽。”马城子文化的洞穴葬习俗也很特殊——马城子先民在天然洞穴内安葬亲人,不挖坑、不封土,多数采用火葬,个别发现用石板砌筑石棺。这种把火葬与洞穴结合在一起的葬俗是马城子文化一大特点。
考古人员根据出土陶器和葬俗分析,从夏初到春秋时期的1500多年漫长时间里,这支由貊人先祖发展而来的文化在辽东地区一直保持着自己独有的原住民文化,受外界影响较小。
以马城子文化为源头,古代辽东地区后来又形成了不同形式的石室墓、石棺墓、积石墓、石棚墓,从洞穴到石室墓,反映了貊人先祖埋葬习俗的变化。考古人员在后期石室墓中同样发现了人的烧骨和骨灰,进一步印证了他们文化的来源。
研究马城子文化,李恭笃意识到其丰富的文化内涵和洞穴墓葬方式还与古人的洞穴情结有关。
从旧石器时代的庙后山人、金牛洞人、鸽子洞人时代起,古人类便将天然洞穴作为他们的家园。马城子B洞等新石器时代的先民们依旧继续生活在洞穴中,当进入青铜时代后,他们迁居于台地新居,却仍然将故去的亲人安葬在洞穴中,直到西周春秋时期,丧葬形式还是离不开用石块和石板砌筑的各种形制石棺,这种文化传承到汉魏时期仍在古代辽东地区延续,并传承到朝鲜半岛、日本列岛,形成石棚文化,反映了貊人先祖所传承的洞穴崇拜的强大后世影响力。
对于这种洞穴情结,李恭笃在专著中作了简要分析认为,其一是因为祖先曾在洞穴中居住过,洞穴是本民族的发祥地;其二是因为洞穴坚固,石壁平整,穹顶浑然,气势雄伟,充满着一种威严的气势。
专家指出,马城子文化的发现和确认,续上了我国北方史前文化发展过程中的缺环,使我国古代多民族国家的历史画卷更加完整。此外,它与周围邻近地区考古文化的关系,为研究东北亚诸国青铜文化的内在联系,架起了一座桥梁。
(本版图片由辽宁省博物馆、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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