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统一后仍保留当地文化特色
绥中姜女石遗址出土文物考证——
秦统一后仍保留当地文化特色
串状蘑菇型卷云纹圆瓦当
夹心卷云纹瓦当
“千秋万岁”瓦当
夹贝卷云纹瓦当
空心砖
夔纹大瓦当 碣石宫遗址出土的瓦当多种多样。其中夔纹大瓦当是迄今已发现的历代瓦当中最大的一件,是秦始皇皇家大型宫殿特用的建筑构件。夹贝卷云纹瓦当体现出浓郁的海洋文化,是秦朝大一统格局下有意保留地域文化的证明。“千秋万岁”瓦当在汉代流行。
本报记者 朱忠鹤
提要
在葫芦岛市绥中县有一处姜女石遗址。经多年考古发掘,虽然它是否为“碣石宫”仍存有争议,但学界已经一致认定,这里是秦始皇外出巡游时的一处高级行宫。秦始皇统一中国后,从多个方面制定制度,实现了大一统,但在姜女石遗址出土的瓦当中,仍可以看得出,“大一统”背景下刻意保留有地域特色文化。
姜女石——秦国东大门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站在位于绥中县的姜女石遗址山坡上,记者不禁想起1800多年前,曹操在北伐三郡乌桓胜利后,班师回朝途中写下的这首千古名篇。极目远眺,海天一线。伴随着翻滚波涛,矗立在海中的几块礁石迎风而立,尽显沧桑。情与景,诗与境,只有置身历史与空间相互交织的节点上,才能真正感悟《观沧海》。
“碣石”二字最早出现在《尚书·禹贡》里,虽然在之后的一些历史文献中,这两个字也不时出现,但时至今日,学术界对“碣石”以及“碣石宫”所对应的地理位置及范围仍意见不一。
1982年,姜女石遗址的发现,为“碣石”及“碣石宫”的确位提供了又一个重要选项。1984年,著名考古学家苏秉琦根据遗址出土相关文物推断,姜女石遗址就是秦代的碣石宫。两年后,在河北省金山咀遗址发掘后,苏秉琦进一步提出,这里是一处秦行宫,这两处遗址统属于秦代时期的大型古建筑群。
这也就意味着,在渤海湾绵延几十公里的海岸线旁,在2000多年前,这里曾经矗立过两个秦代行宫,其中,以姜女石遗址的“碣石宫”最为出名,与碣石宫一并让外界知晓的,还有矗立在大海之中的那几块原来叫“姜女石”,后经推断确认叫做“碣石”的自然海礁石。
在著名考古学家郭大顺看来,碣石宫和渤海湾上已经考古发掘的其他秦代行宫考古价值及学术价值十分重要,因为这是“秦帝国国门的象征”。郭大顺告诉记者,此前广东地区已经发掘秦汉时期造船遗址,这证明秦汉时期已经可以造船出海了,进而可以想象,当时的渤海湾是秦代船舶向东出行的门户。“从地图上也能看出来,辽东半岛、山东半岛形成了环抱之势,说这里是秦帝国国门很准确。”郭大顺说。
记者了解到,姜女石遗址一共包括6处遗址。其中,人们较熟悉的现辟为碣石宫遗址公园的地方名叫“石碑地遗址”,是秦代宫室建筑群,是碣石宫的主体部分,规模最大。不仅如此,它还是除陕西省外,首个考古发掘出土的、规模巨大的秦代宫室建筑址。
除了石碑地遗址外,这片区域还有止锚湾、黑山头、瓦子地、周家南山和大金丝屯5处遗址。因为石碑地遗址南部正对着“姜女石”,因此,整片遗址区域被命名为姜女石遗址。
姜女石遗址发现于1982年,但之后的近20年里,这片遗址处于陆续考古发掘状态,为此,辽宁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特意在这里设置了一个名为“姜女石”的考古工作站,全力保障考古发掘工作。
辽宁大学历史学院教授华玉冰,当年曾带队参与过姜女石遗址考古发掘工作。他表示,遗址内发现的这些大规模建筑遗址及相关窑址,均始建于秦代,毁弃于秦末,部分区域发现西汉时期的建筑遗迹、遗物留存。
碣石宫功能十分齐全
《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从公元前221年一统天下,到公元前210年驾崩,秦始皇一共外出巡游5次,第四次来到碣石:“因使韩终、侯公、石生求仙人不死之药。始皇巡北边,从上郡入。”这一年是公元前215年,距离秦始皇称帝仅过去6年时间。
华玉冰表示,因为在十余年的时间里频繁外出巡游,所以,秦始皇每巡游一处都要营建行宫,这也是为什么历史文献中对秦始皇行宫多有记载的原因。
那么,作为除了陕西省外首次发掘的秦代宫室建筑群遗址,姜女石遗址的碣石宫与关中地区一带的秦代宫殿建筑有什么异同?
辽宁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社会公共服务部负责人李霞表示,目前,考古发掘出土的秦宫殿遗址大多出现在陕西地区。一般来说,陕西的秦代宫殿建筑体量都比较大,结构相对复杂,其他地区的秦代宫殿建筑因为属于行宫性质,大多数体量比较小,且结构也比较简单。
比如说,众所周知的秦代阿房宫建筑,虽然并未建完,但透过它已经修建完的前殿遗址的夯土台基,就能看出来它与姜女石遗址建筑规模的区别——阿房宫仅前殿夯土台基就东西长1270米、南北宽426米,而作为姜女石遗址主体区域的石碑地遗址,东西宽约42米、南北长约57米,通过二者对比,就知道高级行宫的碣石宫与关中地区秦代宫殿的规模区别之大。
虽然规模较小,但碣石宫功能齐全。记者在现场看到,尽管当年考古发掘的现场大部分已经回填保护,但仍可以看到宫殿区划分出来的不同区域。除殿址外,这个建筑群内还包括祭祀场所、庭院、廊道、水池、井窑等及一些附属设施。
除了规模上有所区别外,作为皇城,与园囿、行宫在规划格局上也有所不同。比如说,皇城更讲究中轴线,而园囿、行宫更讲究与周围自然景观的和谐统一。这一点,从碣石宫上也体现得比较充分。
华玉冰告诉记者,作为国内保存最为完整的秦始皇行宫遗址,这里出土了夔纹大瓦当,但在咸阳宫等皇宫中并没有出土此类构件,这意味着什么呢?“因为夔纹大瓦当具有祭祀性质,说明碣石宫不仅具有居住功能,还有祭祀功能,这是它的特别之处。”华玉冰说。
出土的瓦当带有燕文化特色
除了夔纹大瓦当外,姜女石遗址还出土了大量秦代时期的瓦当。
瓦当是古代中国的建筑者为了遮挡和美化房屋檐头,设计并制作出来的一种遮挡物。而后世则可以通过它窥探出历史及文化演变过程。姜女石遗址中出土的瓦当,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2000多年前秦国大一统后,刻意在一些细节处保留地域文化差异的做法。
姜女石遗址中出土的瓦当数量及种类较多,因此,考古工作者将其分为“三类九型”。一种命名为“夹贝卷云纹”的瓦当只出现在姜女石遗址和河北省的金山咀遗址中。
夹贝卷云纹瓦当与众不同之处体现在“贝”字上。这种瓦当的纹饰,有一种源自海贝造型的贝,再加之出土于海滨地区,这让考古学家联想到海贝文化。
在历史上,有很长一段时间,海贝被当作货币来使用,在已经挖掘出土的埋藏有海贝的遗址中,陕西地区出土比较多。但是,秦统一中国后,这类考古发现数量急速减少。而在姜女石遗址一带发现带有贝纹的瓦当说明,一方面体现出这里蕴含浓郁的海洋文化,另一方面也表明秦人有意对其保留,用以文化交流。
除了夹贝卷云纹瓦当体现出文化差异性外,姜女石遗址出土的一种“半瓦当”也证明了秦统一中国后刻意保留下来的地方特色。
战国中期以后,秦很少使用半瓦当,取而代之的是圆瓦当,正因如此,秦统一中国后,更多圆瓦当出现在秦建筑中。但是,姜女石遗址出土的更多是半瓦当,而这种瓦当在秦以前的燕国时期较为常用。
考古发现,在原燕国地区遗址出土的先秦瓦当基本都是半瓦当,在河北、北京、辽宁等原燕国属地遗址上均有半瓦当出土。
那么,秦统一中国后,在营建的高等级行宫中,为什么仍使用半瓦当呢?
专注瓦当研究多年的学者王森分析认为,因为燕国是秦朝较晚纳入版图的地区,且这里较为偏远,为了避免激化矛盾,秦始皇想从文化着手,“润物细无声”地实现统治,所以使用燕人惯用的半瓦当来作为他自己高级行宫的主要建筑构件。
记者了解到,作为秦代众多行宫中的一座,碣石宫随着秦朝的灭亡而消失在岁月长河中。西汉建立后,也曾在原址再建宫殿,但是,其规模、面积仅占当年碣石宫很小一部分,并且等级也不及碣石宫。更重要的是,这里出土的汉代瓦当样式与同时期其他地区的出土物几无差别。
(本版图片由李霞提供)
记者手记
“那一刻,我肃然起敬”
本报记者 朱忠鹤
华玉冰在姜女石遗址考古发掘现场工作了8年。
虽然现在已经成为大学教授,但对自己30年前在姜女石遗址考古一线工作的那段经历,他仍记忆犹新。
1992年8月,华玉冰是姜女石遗址工作站站长。“那个时候,群众的文物保护意识还不是那么强。”报到第一天晚上9点多,华玉冰突然接到遗址巡查人员紧急报告,说遗址旁边的海滨有两辆大卡车在偷偷地拉沙子。
在安排站内人员报告当地派出所与村政府的同时,华玉冰急忙赶往现场,与他一起同行的还有来工作站办事、还没有走的辽宁省博物馆原副馆长杨珩,“她是一位文博战线上的老同志,身材瘦弱,现在已经去世了。”华玉冰介绍说。
赶到现场后,华玉冰和杨珩看到两辆大卡车旁正有五六个壮汉往车里装沙子。还没等华玉冰张口,杨珩冲上前,义正词严地制止了这几人在遗址保护范围里的盗沙行为。看到杨珩这么严厉,这几个壮汉十分心虚,最终开车离开。
夜幕下,看着迎风而立的那个瘦弱身躯,以及从这个身躯里迸发出来的正义力量,华玉冰十分感慨:“按理说,这并不属于她的工作范围,但就是因为对考古和文物工作的热爱,她就勇敢地站了出来。那一刻,我感受到了文博人和考古人身上那种大义凛然的豪气,真的让我肃然起敬。”虽然时隔近30年,但对这样一件小事,华玉冰仍十分难忘。
1、北国网所有内容的版权均属于作者或页面内声明的版权人。未经北国网的书面许可,任何其他个人或组织均不得以任何形式将北国网的各项资源转载、复制、编辑或发布使用于其他任何场合;不得把其中任何形式的资讯散发给其他方,不可把这些信息在其他的服务器或文档中作镜像复制或保存;不得修改或再使用北国网的任何资源。若有意转载本站信息资料,必需取得北国网书面授权。否则将追究其法律责任。
2、已经本网授权使用作品的,应在授权范围内使用,并注明“来源:北国网”。违反上述声明者,本网将追究其相关法律责任。
3、凡本网注明“来源:XXX(非北国网)”的作品,均转载自其它媒体,转载目的在于传递更多信息,并不代表本网赞同其观点和对其真实性负责。本网转载其他媒体之稿件,意在为公众提供免费服务。如稿件版权单位或个人不想在本网发布,可与本网联系,本网视情况可立即将其撤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