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笔蘸泥土 风物传神韵

——桓仁木版画的民间叙事与艺术接力

　　①《白山黑水》集体创作

　　②《笑脸》 崔哲海 作

　　③《鸟语果香》 张丹 作

　　④《赶场》 崔哲海 作

　　⑤《好秋》 刘晓宇 宋维民 作

　　⑥《二十四节气》中的《白露》 刘晓宇 作

　　⑦《勤劳人家》 闫福新 作

　　⑧《第一艘航空母舰》 陈东明 崔哲海 吴桂林 作

　　⑨《春》 陈东明 作

　　展览现场，沈城观众在欣赏版画作品。本报记者 杨竞 摄

　　本报记者 高爽 杨竞 刘臣君

　　核心提示

　　6月10日至16日，“薪火相传·刀笔生辉——辽宁本溪非遗桓仁木版画作品展”在辽宁美术馆举办，展出350余幅木版画作品。

　　走进展厅，泥土的芳香扑面而来，土地的温暖、江河的流动、草木的枯荣、农民的笑容、多彩的民俗一一呈现在作品中。

　　展览举办以来，赢得了观众的一片叫好声。观众惊叹于作品高超的技艺，惊叹于这些作品大多出自一双双扶犁握锄人之手，更惊叹于桓仁满族自治县的木版画创作队伍已经达到了百余人，他们中有很多人的作品已经走出了桓仁，走向了世界。

　　作为省级非遗项目，桓仁版画在新时代走出了一条独特的发展之路。

　　这片土地，是如何滋养出这样茁壮的艺术之树？

　　这片土地上的人，又是以何种热情在进行着传统艺术的接力？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如何实现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

　　作为拥有294个省级以上非遗项目、76个国家级非遗项目的辽宁，如何走好传承弘扬优秀传统文化之路，或许可以从桓仁版画的经验中得到启示。

　　沃土奇花“三变”而成

　　展览主要负责人之一、桓仁传统木版年画省级非遗代表性传承人陈东明，一直站在展厅里微笑着回答观众的问询。开展几天来，观众的疑问基本上都是相同的：这么美妙的艺术是怎么在桓仁生根开花的？陈东明的回答是：共分四步——落地、传承、创作、发展。

　　我国的复刻版画艺术自唐代始，已有上千年历史。天津杨柳青、苏州桃花坞和山东潍坊杨家埠是人们较为熟知的中国木刻版画三大产地，而桓仁的木版画传统就与杨家埠有关。在20世纪一二十年代，战乱和灾荒使大批山东移民落户桓仁，也把民间版画艺术带到了这里，陈东明的父亲就是其中一个。

　　版画在桓仁落地生根后，最初是以宗谱、灶王爷、财神爷、马票等形式在民间流传。东北的白山黑水与质朴民风也对版画产生了影响。陈东明说，当时虽然都是复制版画，内容是多少年传下的固定模板，但是艺人们在刻版时还是会做些调整，比如原来比较纤细的线条会加粗一些，黑白的色彩处理上会更浓重一些，这一方面是为了适应当地人的口味儿，另一方面也受当地满族刺绣、剪纸等其他民间艺术的影响。这是一变。

　　第二变是在1987年。全国著名画家、本溪市群众艺术馆美术辅导老师李德甲来到桓仁，精心选拔培养农民版画作者。这次培训，让桓仁版画从复制版画“升级”为创作版画。原有的版画艺人从手艺人变成了创作者、画家，同时还吸引了一些画国画的绘画爱好者加入进来，桓仁迅速形成了一支百余人的版画创作队伍。当年9月，就有4幅作品入选中国首届民间艺术节。1988年，桓仁版画作品展在中国美术馆隆重举行，著名版画家李桦盛赞桓仁版画“沃土开奇花”，全国各大媒体争相报道。同一年，文化部授予桓仁“中国现代民间绘画之乡”称号。

　　第三变是在进入新时代以后，桓仁木版画采用了全新的木刻填色技法。这一技法也叫手工填色，即对印制后的版画作品进行个性化着色，可以达到“一幅一色”的艺术效果。木刻填色是桓仁版画发展中的一次变革，突破了传统套版印制的局限，使色彩更加丰富，也可以增大作品的尺寸，让桓仁版画形成了自成一派的风格。比如展厅里张丹的作品《鸟语果香》， 林中的小鸟在快乐鸣唱，山果点缀着枝头，作品以绚丽的色彩表现美丽山乡的五色秋天，色彩为作品提供了最大的加持。

　　扎根泥土茁壮生长

　　退休干部闫向阳参观完展览，来问陈东明：“这些画卖不卖？”陈东明指着他看中的那幅问：“你知道画的是什么吗？”闫向阳说：“是树，还结着果子呢，但究竟是啥树就不知道了。”陈东明说：“这就是作者杨叶家后山的山枣树。你看，满地都是山枣。”闫向阳一拍脑门：“就觉得看着亲，像小时候去过的老家的山！我不懂画，是个大俗人，这画也俗，但俗得让人喜欢！”

　　这张俗得让人喜欢的山枣画，有一个雅致的名字——《时光》。它也像极了展览上所有作品的风格，大俗即大雅。

　　“我们就是想用版画镌刻出家乡的山水之美，让生活充满美感。”至今仍是普乐堡镇瓦房村居民的陈东明对记者说。桓仁版画创作者大多跟他一样，生于斯长于斯。桓仁的四季流转、草木枯荣、人情风物早已融入他们的血液，像羊儿跪乳、鸟儿归巢，他们在自觉与不自觉中将对家乡的深情眷恋灌入刻刀入木三分的声响中。

　　展厅里，刘晓宇的《二十四节气》、黄金玉的《春耕十里》、赵义芳的《和畅》、荣兴的《老手艺迎来新订单》、王美萍的《九个太阳》等乡土题材版画，以情入木，流淌着浓浓的乡愁和对大自然的敬畏，更展现了村里人幸福生活的美好图景。

　　近年来，桓仁版画创作了大量反映精准扶贫、乡村全面振兴的版画作品，如闫福新的《宅基殷实人畜兴》、陈东明的《春》、崔哲海的《赶场》等，在一刀一笔间，为观众讲述乡村振兴的故事。而赵义芳的《和畅》，则呈现出人们对生活的无限热爱和对美的不懈追求，表达了作者对山水、对土地、对生命、对岁月的感悟。

　　省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秘书长赵亮坦言，在展出的桓仁版画作品中，观众无时无刻不感受到创作者对脚下这片土地难以割舍的情感——那是他们的创作底色。比如陈东明的《复苏的牛毛河》，刻的是他家村旁牛毛河的风景，表现的是家乡生态环境的新变化。

　　自2012年就跟踪研究桓仁版画的美术评论家徐萍认为：正是将根深扎于钟灵毓秀的桓仁大地，才成就了桓仁版画旺盛的生命力。桓仁版画的特点之一就是大多取材于民间风俗、地域文化、山水风光、历史传说等，以特有的绘画符号来表现辽宁大地的农耕、民风、民俗等生活场面，通过生动的画面，呈现人们对美好生活的热爱和追求。

　　紧跟时代不断创新

　　辽宁美术馆展览大厅，一幅大幅版画作品《白山黑水》令人震撼。13位抗联战士艰难地行走在东北大山深壑的风雪中，画面上高大的雪山与抗联战士小小的身影形成鲜明的对比，展现了抗联战士在艰苦环境下不屈不挠的抗战精神。

　　主题创作为桓仁版画创作拓展了新空间。此次展出的“红色印记”“国歌嘹亮”系列就是以红色文化为主题。如“红色印记”中的《万水千山》《白山黑水》《红色记忆》等，这些版画原版作品，描绘了中国人民在生与死、血与火的磨砺中熔铸出来的抗联精神。而“国歌嘹亮”系列共有56幅创作作品，此次展出《抗美援朝》《第一炉钢水》《原子弹爆炸成功》等10幅，其余作品藏于辽宁东北抗日义勇军纪念馆。

　　崔哲海的《父老乡亲》也是表现红色文化主题的作品，讲述了桓仁地区还健在的在战争年代支前的老英雄故事。此作品曾入选第13届全国美术作品展。

　　作为桓仁版画的领军人物，陈东明一直在思考，激发后劲需要有发展新思路，紧跟时代脉搏，创新版画风貌，而作为传统艺术，桓仁版画为何能在全国版画界独树一帜？不仅要有创新技法、创新内容，更要突破原有的题材局限，让人从桓仁版画里可以看到世界、看到时代。这正是他们创作红色文化主题作品的原因所在。

　　辽宁大学艺术学院院长安琳在展厅里感慨不已：“太震撼了，没想到辽宁有这样的一支版画创作队伍，创作出这样好的作品。在此次版画展上，我们欣喜地看到不少以传统文化观念、题材、图像、符号进行的创新，同时也看到了新时代版画艺术的中国风格。”

　　传承不断队伍不散

　　张丹坐在展厅一角，正在一个小木板上刻藏书票，只见刻刀在她手上熟练地“舞动”，一只活泼可爱的小牛，头顶着一朵小花，可亲又可爱，牛气冲天。

　　本次展览是从桓仁百余位创作者中精选出42位版画家的精品力作，这些作者中，年龄大的60有余，小的20岁，代表老中青三代人，46岁的张丹是中生代。

　　桓仁版画以群像姿态被全国瞩目，而在此后的30多年时间里，创作队伍一直没散，这一点殊为难得。徐萍分析，从上世纪80年代基本上是农民作者，发展到今天，已是第二代、第三代版画人了。第二代和第三代版画创作者中，不再都是农民，有专业美术学院毕业的，有师范院校毕业的，他们的加入，使桓仁版画创作技法和内容不断丰富。鲁迅美术学院科班出身的于东风是探索创新者之一。

　　在各级政府支持下，桓仁版画相继在我国沈阳、北京、深圳、厦门及美国、韩国、德国、马来西亚等国家举行展览，国内外众多报刊刊登桓仁作者的版画作品。中国美术馆、中国民间博物馆、北京民族文化宫等馆藏桓仁版画作品百余幅，桓仁作者的版画作品获得省级以上奖励百余次。这些不仅使版画家们赢得了荣誉，而且从这些版画中也让世界看到了辽宁人、桓仁人的幸福生活。

　　如今，桓仁版画作为桓仁文化的一张耀眼的名片，已经进入了IP开发的新阶段，文创开发形成“版画+文创”产品体系，涵盖家居、服饰等六大类，与沈阳一些机构合作开发联名产品12款，产品进入景区商城进行销售。

　　优秀传统文化保护、传承的最好办法是发展。在桓仁，传承版画艺术这份责任感已成共识。在各级部门支持下，桓仁版画创作者空前繁荣，多次举办版画创作培训班、开展版画体验课、版画进校园等活动。桓仁县把版画列为县重点文化保护项目，筹建文化馆木版年画基地以及陈东明、卢振东版画工坊和版画传习基地，建成桓仁版画艺术馆，还建设了古韵文化街，把以版画为核心的文化产业集中在一起，打造发展与推介平台。

　　本溪市委宣传部部长初晓光说，小版画里有大文章，它是百姓身边的艺术，既是群众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又是提升群众艺术品位的重要载体。我们让桓仁版画进课堂，让更多的青少年亲近它、爱上它，从小就浸润在艺术的氛围里，不断壮大创作队伍，同时还要给桓仁版画搭建更多、更大的平台，让它走出辽宁，走向世界。

责编：王永
审核：徐晓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