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开始发掘的牛河梁第十三地点已经发现石墙遗迹。

　　本报记者 朱忠鹤 文并摄

　　10月29日，恰逢重阳。初冬的辽西，已经被寒意包裹。尤其位于朝阳市建平县与凌源市交界的牛河梁遗址考古发掘工地，因为远离城市、居于山梁，山风与低温混杂，这里更显寒冷。

　　10时，牛河梁遗址第一地点执行领队郭明已经裹着红色羽绒服在工地上转了好几个来回。“冷吗？没觉得冷啊，动起来就不冷了。”看着有点发抖的记者，郭明爽朗地大笑着。

　　自2017年重启算起，今年已是牛河梁遗址第一地点发掘的第8个年头。第一地点是女神庙遗址的所在地，42年前的这个时候，老一辈考古工作者在这里发现了震惊世界的女神头像。一时间，中华文明起源成为热议焦点。

　　这几年的连续发掘，第一地点考古收获颇丰，不仅将原来认为的“品”字形山台确认为9座台基、明确了9座台基的大致范围，还在一些台基上发现了重要的史前遗迹。牛河梁第一地点的发掘对于研究红山文化及中华文明起源具有重要意义。考古研究表明，它是由红山先民统一规划设计并集中兴建的，这凸显了红山社会强大的社会组织和动员能力，也意味着当时社会生产力有了极大发展。

　　蹲在一个探方里，郭明一边挥动手中的考古铲，一边向记者细数今年的工作：“开春后，我们就正式开工了。7号台基是我们今年研究的重点，收获不小。”一缕碎发垂到眼前，遮挡住了视线，郭明将头发别到耳后，并没有影响手下的进度。“我们在这里新发现了多种祭祀遗迹，比如燎祭遗存、可能与礼制有关的器物组合等。”郭明补充道，“它们与此前发现的祭祀类遗迹一起，表明红山文化已形成相对完善的祭祀礼仪活动体系，这为后世礼制的形成奠定了重要的思想基础。”

　　牛河梁居于丘陵地带，似乎要较其他地区冷得更早，土壤冻结得也早。初冬时节在山梁上作业，山体土块坚硬，向下发掘十分费力气。为了不耽误进度，第一地点多个探方同时作业。值得一提的是，第一地点的西南建筑群是目前发现年代最早的中轴对称建筑，其精巧的导排水设施也是目前发现年代最早的水利设施之一，这些都生动体现了红山社会认识和利用自然资源的卓越能力。

　　工地临时休息室北侧，身高近一米九的盖立志正蹲在一个半米宽的深坑挥着手中的小镐头，一点点清理坑道里的石头，他和同事正在“解谜”。

　　五千多年前，红山先民在这里打破山体岩石，向下深挖了1.5米的深坑，并在坑内一层层地夯土。红山先民为什么要下大力气这么做？如果他们是通过这种形式祭祀，那么，主要祭祀对象是谁呢？这些问题，犹如一条条线索，牵引着郭明、盖立志等考古队员不断走向历史深处。

　　牛河梁遗址第十三地点位于第一地点的西南方向，二者相距几公里，是今年新启动的考古发掘项目。几十年前，我省老一辈考古工作者曾对这里展开过试掘，初步确定这里是一处比较重要的遗址。牛河梁第十三地点是红山文化研究的核心遗址之一。这个地点是牛河梁遗址群中规模最大的单体建筑，为一座金字塔式巨型土石建筑，直观展现出红山文化时期高超的建筑技艺。它不仅是对第一地点“女神庙”及山台祭祀体系的补充与延伸，更可能是解开牛河梁遗址整体布局和红山文明社会结构的关键拼图。通过厘清第十三地点与第一地点的关系，考古人员希望能回答。这片“圣地”有多大，其内部的功能分区是怎样的？从而从宏观上重新理解红山先民的精神世界与组织能力。

　　“于老师！于老师！”工地位于山梁南坡，当几十人同时工作，每个人都裹着棉帽子、羽绒服时，记者已经分辨不出考古队领队于怀石在哪里，只能扯着脖子大喊。

　　听到记者的呼唤，一个扣着帽子、戴着黑口罩、穿着羽绒服的人从探方里钻了出来。如果不是于怀石对呼唤进行了回应，记者无论如何也不能将眼前的这个人与平日里见到的那个腼腆的、说话温柔的于怀石联系在一起。

　　今年7月，第十三地点正式展开考古发掘。短短3个月，土丘、石墙等遗迹已经显露出来。这处遗址真实面貌到底如何，还需要进一步深入考古发掘、研究。特别是新发现的石墙，其建筑形制与用材，将与第一地点已知的石构建筑进行精细对比，这或许能够揭示出红山文明在建筑工程上的技术标准与演变序列。

　　“您看，那里就是一道石墙。”于怀石犹如导游一样，领着记者在不同探方间巡走，每到一处，她都滔滔不绝地介绍。那份自豪，溢于言表。

　　记者后来理解了“于怀石”们自豪的缘由。每天早上7点多就要到工地，中午匆忙扒拉一口饭，下午要继续抢工时，这份高压之下的成果，显然要比不疾不徐的成就更让人激动。此外，几十年前老一辈考古工作者的未竟事业，在她这一代80后考古人手中重拾起来，而且在克服重重困难后成果初显，换作谁都会十分骄傲。

　　“赶紧把探方盖好。”正和记者聊着，于怀石转头对队员喊话。听闻此言，队员们赶紧拿防水布往探方上盖。风扯着防水布，几个人一起拽着才按住。用石头压好边角，于怀石才松口气：“现在天冷、风大，重要的遗迹一定要保护好。”

　　站在第十三地点的山顶上，记者放眼望去，群山环绕，无边落木。若是盛夏，远黛青山，郁郁葱葱，一定美不胜收。五千多年前，红山先民也应该会站在这里看到同样的景象，他们以天地为幕，将祭祀活动引入高潮。时光尘封了五千多年前的红山文明，如今，奋战在一线的考古人正用自己的双手将它们慢慢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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