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图书馆珍藏半部《聊斋志异》原稿
2012年出版的《聊斋志异》。这是原手稿的影印本,读者可以一睹蒲松龄手稿风采。
蒲松龄九世孙蒲文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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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杨 竞
提要
《聊斋志异》问世300年来深受各时代、各阶层人士喜爱。作为辽宁省图书馆“镇馆之宝”的半部蒲松龄《聊斋志异》手稿,是中国古典文学名著中唯一存世的手稿,系海内孤本。
《聊斋志异》手稿是蒲松龄生前手定的清稿本。大约在咸丰年间,由七世孙带到沈阳。随后,这部名著历经坎坷,传到九世孙时,仅剩半部四册。1951年,蒲文珊将这半部手稿捐给国家。
壹 蒲松龄手稿有传抄本
《聊斋志异》大约成书于康熙前期,蒲松龄一边给村人讲故事一边撰写,最后再进行修改,直到康熙中期定稿,前后历时40余年。成书之后,蒲松龄因家境贫寒而无力刊行刻本,因此仅有抄本流传民间。蒲松龄的《聊斋志异》是中国古典文学名著中目前唯一发现了作者手稿的作品,辽宁省图书馆收藏的《聊斋志异》手稿就是蒲松龄生前手定的清稿本。
记者曾在辽宁省图书馆举办的“册府菁华”馆藏珍贵古籍展上,有幸见到半部四册蒲松龄《聊斋志异》手稿。此手稿因年代久远,纸张已经泛黄,但墨迹依然清晰,以竹纸抄写,字体工整。共收237篇,其中206篇为蒲松龄手抄,31篇为门人代抄。
国家文化和旅游公共服务专家委员会委员康尔平是蒲松龄《聊斋志异》手稿研究专家。1979年,他在省图古籍部善本组从事善本书库管理工作,从1983年开始研究蒲松龄手稿并到山东走访调查。他告诉记者,《聊斋志异》成书之后,蒲松龄并没有急于将其刻印书籍的想法。直至临终时,还嘱咐其儿孙:“余生平恶笔,一切遗稿不许阅诸他人。”其间,他的好友、诗人王士祯曾几次借出手稿阅读,并作了眉批。济南朱缃也曾通过他人借得《聊斋志异》手稿逐卷抄录。《聊斋志异》手抄本始流传于民间。
由于蒲家清贫,因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蒲松龄的手稿一直深藏于淄川城内玉英街蒲氏家祠。此间曾有康熙年间抄本、雍正末年抄本、乾隆年间诸多手抄本见诸于世。直至乾隆三十一年(1766年),始有山东莱阳赵起杲“青柯亭本”问世,是为《聊斋志异》最早的刻本。
大约在清代咸丰年间,蒲氏七世孙蒲价人远走东北,定居沈阳。随行除带有蒲松龄《聊斋志异》手稿及《聊斋杂记》手稿外,还有《聊斋行乐图》一卷。1869年,庄河人刘滋桂随其父至沈阳读书,与蒲价人相识,得知其家藏先祖《聊斋志异》手稿,便 借回一阅。刘滋桂的父亲就“青柯亭本”与手稿本互校,将刻本所遗漏的故事56篇一一抄录下来。1914年,刘滋桂将这56篇故事编辑成《聊斋志异逸编》二卷。
蒲价人恐《聊斋志异》手稿年久损散,故改装为四函八册。由于当时沈阳装裱技术很一般,在装订时,误将手稿上端眉评、校语部分字迹裁掉。此后,蒲价人将《聊斋志异》手稿传其长子蒲英灏,《聊斋行乐图》传给次子蒲英芳,后被蒲英芳变卖。
贰 蒲家后人保护手稿历经坎坷
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蒲英灏迁至西丰。他在解职归田后,居于西丰县城,偶尔会与人谈及家中藏祖上部分手稿,却不轻示人。蒲英灏去世前,将仅剩的半部四册手稿传给了第五子蒲文珊,嘱诫其无论如何也要保存好祖先的手稿。
蒲文珊是个读书人,对手稿的珍视程度甚于先父——他在住宅内设暗室,专放手稿,即便是亲生儿女也不能够轻易看到。
蒲文珊不仅对手稿倍加珍视,对聊斋故事也十分喜爱。他常把聊斋故事后的“异史氏曰”抄录出来给孩子们讲解,还经常给孩子们讲述《狼》《续黄粱》等一些脍炙人口、立意分明的故事,告诉他们《聊斋志异》中的很多故事是借鬼狐来讽刺封建社会,咒骂封建制度的。
1931年初,做编纂工作的袁金铠得知蒲文珊家有《聊斋志异》手稿,便与蒲文珊商借,意欲选印。蒲文珊再三推辞不过,便带着半部四册手稿到省城,面交袁金铠。时隔不久,“九一八”事变爆发,选印手稿之事一度搁置。至1933年6月,袁金铠方复兴此事,“请遵化史锡华选印校勘之务”。史锡华选择手稿中改削较多,并有王士祯评注,以及“能校勘传本中字句讹误脱落者一十四篇;又选传世刻本遗漏者十篇,计二十四篇、四十四页”,由西丰县一些名流、乡绅出钱,耗资千余元,用珂罗版影印,题名为《选印聊斋志异原稿》,后附史锡华撰《校勘记》一卷。选印完毕后,曾送蒲文珊70册,以为馈赠及存念之用。
当时已充任伪满洲国参议府参议兼国立奉天图书馆馆长的袁金铠,曾有意由银行出钱,收买半部手稿,被蒲文珊断然回绝。他在致袁的信中说:“昔,家大父由淄川来奉,携十世祖(实为九世祖)留仙公遗墨甚夥,惜半烬于火,半为叔辈私售外人,仅此《志异》原稿幸存。虽有欲购者,但贫不卖书,古训昭然,又何忍负先世保存苦心也!”态度明确,正气凛然,掷地有声。袁金铠不愿就此甘休,便将手稿存于银行,迟迟不予归还。其间,曾有日寇望月纯一郎、驻西丰日领馆主任参山仓桥、汉奸陈艺等垂涎手稿,先后通过西丰县长等人传话,愿出重金购买手稿,均遭蒲文珊回绝。蒲文珊认为,把手稿卖给他们,就等于拱手送给了日寇,自己从此也就成了出卖先祖的罪人,更对不起国家。
不久,蒲文珊丢掉了曾充任数年的西丰县立图书馆馆长职务,失业半年后才勉强找到了一个差事,在西丰县康生医院担任了普通的职员。日本侵略者投降后,他在当地学校任教师。
叁 《聊斋志异》手稿仅留半部
那么,蒲价人到沈阳时,《聊斋志异》原手稿明明是四函八册,到其孙蒲文珊手里时为啥只剩四册?
原来,在光绪二十年(1894年),蒲英灏来沈阳,供职于盛京将军依克唐阿幕府,任哨官帮统兼任营务处交涉局、筹济局委员等职。依克唐阿得知蒲英灏系蒲松龄后裔,并藏有《聊斋志异》手稿全本,大喜过望,于是商请借阅。蒲英灏碍于情面不能不借,便心生一计:“先以半部两函四册借之,阅毕再以另半部相换。”不料,蒲英灏借出随手挑拣的四册手稿后,便被调守西丰清原一带的大围场,而依克唐阿办事进京后,不幸染病去世。那半部手稿从此再无音讯。故此,蒲英灏传给蒲文珊的《聊斋志异》手稿仅存半部四册。
1934年,《北平晨报》曾报道“苏联科学院远东分院图书馆藏有蒲留仙《聊斋志异》原稿四十六卷”。同时,《盛京时报》亦报道了这一消息:“苏联学术院远东分院图书馆搜集得世界名贵作品多种……已经搜得之名贵作品为《聊斋志异》四十六卷之原稿本……”专家分析,可信度不大。
省图书馆古籍文献中心主任刘冰告诉记者,1951年,蒲文珊将祖传《聊斋志异》半部原稿捐给国家。同年秋,东北文化部文物处将《聊斋志异》半部原稿重新装裱,移交东北图书馆(现辽宁省图书馆)。1952年,《聊斋志异》半部原稿又曾被送交中央文化部,并一度入藏北京图书馆,后复归辽宁省图书馆珍藏至今。
当时的东北人民政府对蒲文珊的爱国义举给予了表彰,同时为了照顾蒲文珊的生活,奖励了大量现金。蒲文珊深为感动,又将藏于亲属处的《聊斋杂记》手稿也捐了出来。至此,《聊斋志异》半部手稿与《聊斋杂记》辑录稿都珍藏在辽宁省图书馆,而蒲松龄另一珍贵手稿《聊斋行乐图》至今下落不明。
手记
蒲松龄为什么
要写《聊斋志异》
◤杨 竞
蒲松龄出生于山东淄川一个诗书世家,他的高祖、曾祖、祖父、父亲都是读书人,几代“科甲相继”,他从小饱受诗书礼仪熏陶,加之聪颖敏学,为日后走上文学创作之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研究专家康尔平调查了蒲松龄家乡的知情人与蒲文珊,查阅了其他研究者的文章,大致勾勒出蒲松龄的一生。
年轻的蒲松龄曾渴望通过科举考试打开仕途之门。19岁时,蒲松龄以“县府道三第一”的优异成绩“补博士弟子员”。此后,三年一乡试,一岁二科考,蒲松龄竟屡考屡败。为生计所迫,康熙九年(1670年)仲秋,蒲松龄离家远行,到江苏宝应县做知县孙蕙的幕宾。两年后又回到淄川,到同邑名人毕际友家当了一名私塾先生,教书达30年之久。72岁时,得了个“岁贡生”的虚名。研究者郭维东认为,是科举不第,仕途坎坷,让蒲松龄关注到了社会下层,和群众生活在一起,这成为他创作成功的重要条件之一,而家乡人谈狐说鬼的习惯,也为他写《聊斋志异》创造了条件。
康尔平介绍说,蒲松龄的儿子在《祭父文》中对父亲当时的创作起因与心态也有描述:“大抵皆愤抑无聊,借以抒劝善惩恶之心,非仅为谈谐调笑而已。”表明了蒲松龄写作《聊斋志异》一是“愤抑无聊”,即以写作寄托与抒发愤抑情感;二是“劝善惩恶”,为底层百姓而歌而作;三是“谈谐调笑”,为人们茶余饭后娱乐谈笑而作。至于《聊斋志异》中故事的素材来源,蒲松龄在《聊斋志异》篇首“聊斋自誌”中写道:“……才非干宝,雅爱搜神;情类黄州,喜人谈鬼。闻则命笔,遂以成编。久之,四方同人,又以邮筒相寄,因而物以好聚,所积益伙。”说的是题材来源,有些是从已有的著作中收集提炼而来的,有些是与人交谈听来的,还有些是朋友们邮寄来的。
总之,蒲松龄作为一个生活在封建社会的知识分子,能够在清政府严酷的文字狱环境下,用自己编写的小说故事去揭露时弊,表达对人民的同情,是难能可贵的。
(本文图片由康尔平提供)
小讲堂
现在发行的《聊斋志异》有没有足本?
蒲松龄一生著述颇丰。据清张元撰《蒲松龄墓表》及清李桓辑《国朝耆献类征》载,蒲松龄的作品除《聊斋志异》外,尚有文集4卷、诗集6卷、杂著5种、戏曲3部、俚曲14种。这些著作的手稿,因年代久远,十之八九已损毁。目前,山东省图书馆有蒲松龄文集、山东省博物馆有蒲松龄诗集、日本庆应义属大学有蒲松龄族谱等。辽宁省图书馆藏《聊斋志异》《聊斋杂记》是属于篇幅最多的手稿。经考证,《聊斋志异》所剩的半部四册中,有237篇为门人代抄。这些代抄篇目比较集中,且完全不是蒲松龄手迹,部分篇目有蒲松龄亲笔改写的文字。
那么,我们目前在书市购买的《聊斋志异》是不是足本?康尔平回答说,《聊斋志异》版本很多,抄本也杂乱,很难说哪个本子是最全的。
2005年,蒲松龄纪念馆等单位共同策划出版了《聊斋志异》传世收藏版。首次将仅存的蒲松龄半部手稿和清康熙抄本半部合璧出版。《聊斋志异》康熙抄本是现存抄本中唯一直接依据手稿过录的,抄录者完全依照手稿的格式、体例,不作任何删减修改,再现了原著的真实面貌。遗憾的是康熙抄本也为残本,与手稿本合并后仍缺少部分内容,该版本用较早期的抄本《异史》本补齐。这样3个版本合在一起,既可彼此参照,又能相互补充,完全可以看出手稿原始的存在形态,再现这部世界文学名著的真实面貌。
校对:闫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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