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笔重彩“红楼瑰宝”清代生活精美“写真”
旅顺博物馆珍藏的国家一级文物《红楼梦画册》展出引轰动——
工笔重彩“红楼瑰宝”清代生活精美“写真”
《石头记大观园全景》(孙允谟绘)。此图为《红楼梦》全本人物故事营造生活环境。
《众姊妹进住大观园,西厢记妙词通戏语》局部放大图(孙温绘)。林黛玉(右)从贾宝玉背后挑担而过,表现林黛玉第一次葬花情形,此情节在画面中被画家处理成远景。
《失宝玉通灵知奇祸》(孙允谟绘)中表现“画中画”,后墙悬挂8幅条屏,左侧有行书和魏碑书法。
《贾政游园同归书房》局部放大图(孙温绘)。画面中出现了多种清代家具。
《周瑞家的送各姊妹宫花》局部(孙温绘)。用一幅画面表现四个故事情节。
“林黛玉第二次葬花”(孙温绘)。画家将林黛玉(左一)处理成远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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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谭 硕
探新展
旅顺博物馆珍藏的国家一级文物,晚清民间画家孙温、孙允谟绘《红楼梦画册》正在长沙博物馆巡展,观者如云,引起轰动。《红楼梦画册》是根据当时流行的一百二十回程甲本《红楼梦》小说为蓝本创作,共230幅,其表现故事情节之详尽、画面构图之精美、篇幅规模之宏大,反映了清代晚期小说题材绘画高超的艺术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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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题材绘画的精品佳作
《红楼梦》是我国古典文学巨著,自18世纪中期问世以来,一直是绘画艺术创作的重要题材,相关作品有国画、年画、壁画、版画、连环画等多种形式,清代著名人物画家改琦、费丹旭都曾以《红楼梦》中“金陵十二钗”为题材创作名画。
旅顺博物馆珍藏一套《红楼梦画册》,为清晚期绘画作品。民间画家孙温、孙允谟以当时流行的一百二十回程甲本《红楼梦》小说为蓝本,绘图24册,其中一册为空白,其余23册各有画面10幅,总计230幅,画心横75.2厘米、纵41厘米,绢本设色,上下开合装订。每幅画面的对页为空白页,空白页上面粘有一张签条,签条上用毛笔或硬笔书写该画的名称。这些名称有的直接引用《红楼梦》原回目,有的则是题者自拟。除首幅画面《石头记大观园全景》外,其余229幅对应原著120回的情节。这套《红楼梦画册》现在正在长沙展出,观者如云,引起轰动。
据旅顺博物馆书画部副研究员闫建科介绍,2004年,时逢文学巨匠曹雪芹逝世240周年,旅博珍藏的《红楼梦画册》在中国国家博物馆首次展出,当时就引起轰动。红学泰斗周汝昌称其为“红楼瑰宝”。20多年间,这部《红楼梦画册》多次在国内外出版,并作为插图大量用于《红楼梦》相关研究书籍中。
值得一提的是,这部《红楼梦画册》并非严格延续两开画面对应一回文本的传统创作方式。如《贾政游大观园》一节,画家孙温用了十三幅画展现了他对大观园的理解,而有些为人熟知的故事,如“宝钗扑蝶”“黛玉葬花”等情节,反而被画家处理成画面中的一个远景或局部呈现出来。对此,闫建科认为,与同时代的其他《红楼梦》绘画作品相比,这部作品并非按照小说描写来对应画面,而是加入了画家对《红楼梦》的独到见解,这也为我们欣赏这部名著提供了新的视角。比如,《红楼梦》第十七回——《大观园试才题对额,荣国府归省庆元宵》中,这样描写:“往前一望,见白石崚嶒,或如鬼怪,或如猛兽,纵横拱立,上面苔藓成斑,藤萝掩映,其中微露羊肠小径。”曹雪芹对大观园“曲径通幽”的细节描写与孙温绘画表现上的精巧构思彼此呼应,却各有侧重。这段文字看似说景更在讲人,意在表现贾政与贾宝玉这对父子之间的紧张关系。而绘画则为我们展现出清代人想象中的大观园,也展现出在一山一石映衬下人的渺小。
作为主角,宝黛的爱情在画家孙温的笔下则变得更加触不可及。《众姊妹进住大观园,西厢记妙词通戏语》这幅画面中,孙温没有选取宝黛二人对话的场景,而是绘宝玉背对着小路在桃花下看书,黛玉从他背后挑担走来,彼此没有相见,更没有交流,黛玉第一次葬花这一重要情节也被处理成远景。画面用桃花、小桥、流水、青山等美景来反衬二人偶遇的美好,同时也暗示了宝黛二人的心境,给读者以惋惜之感。在《埋香冢黛玉泣残红,花园中暇游观鹤舞》画面中,黛玉第二次葬花,用的依然是远景,宝黛两人用一山隔开,各做各的事。这种处理方式表达了孙温对宝黛爱情的独到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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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侄二人持续创作半个多世纪
闫建科介绍,清朝时期,西方石印技术传入我国,推动了中国古典小说图像化传播。孙温、孙允谟绘《红楼梦画册》应是在此背景下产生。
“遗憾的是,孙温、孙允谟两位画家没有被中国美术史记载。”河南省红楼梦研究会理事、北京曹雪芹学会会员许军杰告诉记者,通过对《丰南县志》《孙氏家谱》等史料及相关画作考证,此二人为叔侄关系,是民间画师。孙温,河北唐山丰润县人,字润斋,号浭阳居士,斋号白云山馆、沁香吟馆,生于嘉庆年间,不早于道光十一年(1831年),卒年不详。孙允谟,字小洲,生于咸丰七年(1857年),终年81岁左右。孙温是孙允谟的大伯。
许军杰说,从《红楼梦画册》的绘画风格以及隐藏在画中的信息可以判断,该画册为叔侄二人共同创作,绘制时间应该在清代光绪至民国年间。其中,孙温绘制了前八十回和后四十回中的一小部分,孙允谟绘制后四十回的大部分和大观园全景。
“结合两人其他的存世作品,包括孙温的一套人物画册和一个扇面,以及目前我所看到的孙允谟的近30件作品,可以看出孙温的绘画风格明显受到西方绘画技法和观念的影响,用色偏青绿色系,整体的绘画水平比较高;而孙允谟的绘画风格比较接近中国传统年画,更接地气,用色偏黄褐色系。”许军杰接着分析说,“通观整套画册,绘者很少直接在画面上落款题识,而多以钤印代替。由230幅画面的题识和钤印可知,这套画册是由孙温和孙允谟二人合绘完成的。”
翻看《红楼梦画册》高清电子版,记者看到,画面存在大量“画中画”“画中书”,即画中作画。这是在中国古代绘画中常见的以屏风画、卷轴画、扇面画、镜中像等多种形式出现的图式现象。画中画题材多样,有山水,有人物,有诗词,有对联,令人目不暇接。如《失宝玉通灵知奇祸》画面中,贾母端坐正堂,后面墙上悬挂8幅条屏,可以清晰地看到牡丹、荷花、青松、梅花、燕子。贾母右侧房间被屏风隔开,四个条屏上分别有行书小字,而里屋墙上挂着的中堂是用魏碑体书法。
在《王道士胡诌妒妇方》中,有“光绪辛卯润斋写”“写于沁香吟馆”等款识。许军杰认为,一方面,昭示出钟鸣鼎食的世家大族崇文尚礼的传统;另一方面,对研究画册的作者、创作年代和地点等信息具有重要意义。由此,许军杰推理:“叔侄二人创作用时至少有53年,并在时间上有重合。孙温的创作时间大至为1877年至1903年。孙允谟的创作时间大至为1885年至1930年。其中,1885年至1903年的18年时间属于二人共同创作。由此我们可以进一步推断,这套画册最开始由孙温着手整体构思创作,孙允谟在中途加入,协助并完成了部分画面的绘制。”
许军杰认为,从创作的时间跨度及严谨认真的态度来看,这叔侄二人的画册创作更像是在完成一份使命。他说:“工笔重彩非常费功夫,叔侄二人坚持半个多世纪进行创作,非常不易。孙温在第二十二册画面中留下了‘七十三老人润斋孙温’落款,因此可以确定他73岁时还在创作,而孙允谟在去世前的最后十年内,也仍在描绘画册。百年后的今天,我们在一幅幅画面中可以看到画家一丝不苟的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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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具清代宫廷新体画风格
在绘画技法上,孙温和孙允谟采用工笔重彩表现小说情节,画面富丽、精美、雅致,装饰性强,建筑精巧繁复,花树众多,而且表现出季节的变化,大量人物的服饰和动作描绘细腻,又用各种物品或动作体现人物形象和精神,构思严谨细腻,既宏大又精微。
该画册结合青绿山水、人物与界画艺术,参用西方焦点透视法,用笔细腻、格调清新,极具清代宫廷新体画风格特征。闫建科认为,孙温、孙允谟通过对230幅画面的精心描绘,将小说中的各色人物巧妙地融入青山绿水、楼台亭榭之中,流光溢彩,相映成趣,从中可见两位画家在山水画、界画、人物画以及构图方面独到的造诣。
闫建科说:“在《红楼梦画册》中,画家熟练地创作了大量的山水画,包括青绿山水和浅绛山水,并有几幅雪景。其中穿插了大量界画反映大观园楼台亭园之盛。”如画册的第六册第一幅是出色的青绿山水画杰作,表现的是贾政携宝玉游大观园,众人从画面右侧的稻香村出来,走上折带朱栏的小桥,迎面看到突出插天的大玲珑山石,石下露出蘅芜苑的一角屋檐。四面群绕各色石块,石上各种异草牵藤引蔓,争奇斗艳。画家用画笔巧妙而真实地还原了大观园蘅芜苑的典型环境,使人对薛宝钗这位冷美人的居住环境有了直观感性的认识。
闫建科介绍,画册中描绘了大量的建筑,用的是我国传统的界画法。画家借助墨笔和界尺,一丝不苟地画出一栋栋恢宏阔大的亭台楼阁。孙温、孙允谟绘制《红楼梦画册》的同时也受到了清代宫廷新体画风的影响。“传统的界画没有焦点透视。清代中期,郎世宁等人运用国画工具,按照西方绘画的方法作画,重视明暗、透视的运用,营造出富凹凸感、精细逼真的效果。受其影响,在宫廷内部逐渐形成了一种既具中国风采又符合西方画理的新型重彩工笔画,时人称为‘线法画’。”闫建科说,“在孙温的绘画中,可以看到‘线法画’这种新体画风。”
作为描写《红楼梦》故事情节的巨幅连环画,人物及人物关系是《红楼梦画册》的重头戏。经统计,画册中共有3700个人物,孙温和孙允谟耗费大量精力为这些人物巧妙布局,展开故事情节。“不难看出两位画家在笔墨习性上的巨大差异,孙温的人物画工丽纤细,秀逸温婉,与同时代改琦、费丹旭的仕女画风格相似;孙允谟则用笔粗犷,面庞丰腴,代表晚清人物画的风格。”闫建科说。
在构图方面,孙温和孙允谟经常在一幅画面中表现多个情节,这是《红楼梦画册》的一大特色。“如第三册第二开,周瑞家的捧着锦匣给各姐妹送宫花。在一个闭合的院落里,三间独立的屋子里分别安排了原本并不在一处的各姐妹。周瑞家的先来到右下方的房中,送花迎春和探春,然后在左侧的房中找到惜春。画面上方,看到坐在门槛上的丫鬟。最后才在右上方的房子里找到来与宝玉闲话的黛玉。整个画面浑然天成,不露斧凿痕迹。”闫建科表示,“这是用一幅画面表现四个情节的例子,其他用一幅画面表现三个、两个情节的例子就更多了。画家善于借助云雾、花树、围墙、溪流等,在一幅图画上,把画面分割成几个不同的空间,整个画面和谐统一,又各说各话,各色人物在其中活动又都符合原著中的情节设定。可以说,这是我国传统绘画巧妙处理空间的典型范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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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中陈设对研究清代社会有重要价值
曹雪芹著《红楼梦》是在乾隆年间,孙温、孙允谟生活在晚清。尽管从时间上看有半个多世纪的时间差,但他们依然处于同一时代,这对于研究清代社会具有非常高的价值。
在《红楼梦画册》中,画家以细腻真实的笔法描绘了贾府的贵族生活场景,其中对种类繁多、造型优美、工艺精湛的家具的刻画尤为值得关注和研究,这些家具体现出时代性、多样性、技艺性等特征。对此,许军杰从选材、造型、工艺等方面对画册中的家具设计进行了深入研究。他认为,家具作为贵族文化极具代表性的载体和缩影,在明清以前,髹漆家具多使用软木制作,到了明清时期,硬木成为制作家具的主要材料。
在《红楼梦》里,贾府所使用的家具多用紫檀木、花梨木、楠木等名贵木材,辅以石料、玻璃、藤条等其他材料。如黛玉初进荣国府在穿堂所见“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及在荣禧堂所见“大紫檀雕螭案”和“地下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贾母珍藏的“紫檀透雕嵌着大红纱透绣花卉并草字诗词的璎珞”等家具,无不彰显着“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的雄厚财力。
画册中描绘的家具,选材亦相当丰富多样,这在《贾政游园同归书房》中有集中体现。此画作描绘的是贾政、宝玉及清客一行人为刚建成的大观园各处景点题拟匾额时,来到怡红院正房内的场景。在画面中心是众人身后的拐子纹大条案,其上陈设着青铜鼎、冰裂纹无颈瓶等物,两侧各摆一把拐子纹束腰扶手椅,墙上则悬挂着山水中堂、条幅、古琴,又嵌放着荸荠扁瓶、如意、灯笼瓶等物。顺着众人前进的方向看,有一天然木罗汉床露出一角,其对面是一座嵌云石云纹大座屏,过道则摆放着马蹄足方桌、藤编绣墩。
对此,许军杰认为,清式扶手椅,体态宽大、敦厚稳重,是清式家具中最为流行、传世数量最多的一个品种,故被认为是清式家具的代表,这是全画册中最体现礼节性的坐具。而绣墩和杌凳是画册中经常出现的两种小型坐具。它们体型轻便,使用场合和方式也没有特别的规定,实用性较高。此外,《王熙凤恃强羞说病》中,孙温描绘了一种特殊的坐具——醉翁椅,它在史料记载中甚少,具有重要研究价值。
“因为是清代人创作的作品,透过画册,我们可以更接近曹雪芹的时代,更接近‘红楼儿女’的贵族生活,更接近那个‘假作真时真亦假’的世界。”许军杰说。
(本文图片由旅顺博物馆提供)
责编:李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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