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一缕香
姜 易
中国古代君子有四雅——斗香、品茗、插花、挂画,其中以对香的熟练掌握和品鉴为四雅之首。
我国自古就有香草美人的说法,大自然中的各种香草植物一直被充分利用,并运用到各种场合的焚香活动中。如今,香薰已成为一种浪漫典雅而富有格调的习惯,人们渐渐发现香薰无可替代的氛围感,放在家里既能清新空气,又可以放松心情。
曹雪芹在《红楼梦》里有大量关于“香”的描写:元妃省亲的仪仗中有手提香炉焚香开道;大观园中处处焚着百合之香;计时用更香,林黛玉的灯谜谜底就是“更香”,其颈联曰“晓筹不用鸡人报,五夜无烦侍女添”;宝钗常说“最怕熏香,好好的衣服,熏得烟火气的”;居室异味以焚香驱除,如酒醉的刘姥姥误入贾宝玉卧室,袭人“忙将鼎内贮了三四把百合香,用罩子罩上”,等等,可见熏香已经成为生活习惯。
在古代社会,追求生活精致的人们是如何用香的呢?香道肇始于远古,萌发于先秦,初成于两汉,成长于六朝,完备于隋唐,鼎盛于宋元,广行于明清。考古人员在辽河、黄河、长江流域等中华文明早期发源地的挖掘研究表明,中国用香历史最早可追溯至约5000年前。
“烛避窗中影,香回炉上烟。”香,在中国古代有着广泛的用途,人们用它熏燃、悬佩、涂敷甚至饮用,尤其是历代王公贵族、文人墨客对熏香更是推崇有加,认为它是颐养性情、启迪才思的妙物,在日常生活中无不以熏香为伴,并进而将其作为“礼”的一种表述,成为古代宫廷和贵族居室文化的重要构成部分。
古人对香的认识和利用,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宋代丁谓所著《天香传》中云:“香之为用,从上古矣。所以奉神明,可以达蠲洁。”可见,上古时期,人们焚香首先是为供奉神明,其次才是为辟秽清洁的目的。春秋战国时期,人们已将薰草、古兰、郁金、茅香等香草用于香身、熏香、辟秽、祛虫、医疗养生等许多领域,并有佩戴、熏烧、熏浴、饮服等多种用法,插戴香草、佩戴香囊、沐浴香汤等做法渐次兴起。随着熏香风气的逐渐流行,专门用以熏香的熏炉也应运而生。考古发现证实,在战国时期,一些熏炉的制作已达到了相当精湛的程度。
魏晋南北朝时期,熏香在人们日常生活中更为普遍,因而曹操在取得政权之前曾“禁家内不得熏香”,以示简朴;临终时遗命:“余香可分与诸夫人,不命祭”。这一时期,熏香风气已从王公贵族扩展到士大夫文人中间,出现了许多描写熏香的诗文,如曹丕的《迷迭香赋》、刘绘的《咏博山香炉诗》等。
隋唐时期,随着对外贸易的繁荣、文化融合加深和物质文明的发展进步,人们对熏香的研究和利用更加精细化、系统化。宫廷中用焚香来显示庄严和礼遇,并写进制度。《新唐书·仪卫志》记载:“朝日,殿上设黼扆、蹑席、熏炉、香案。”这一情景在唐诗中也可窥见,如贾至《早朝大明宫呈两省僚友》中“衣冠身惹御炉香”、杜甫《奉和贾至舍人早朝大明宫》中“朝罢香烟携满袖”等诗句,均反映了朝会时熏香的浓烈。
及至宋代,熏香文化已从皇家贵族、文人士大夫以及佛家、道家扩展到普通百姓,遍及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不仅在居室厅堂熏香祛污,宴会庆典上焚香助兴,还有各式各样精美的香囊、香袋用以佩挂。一些文人雅士还亲手制香,苏洵有诗云:“捣麝筛檀入范模,润分薇露合鸡苏。”黄庭坚也常自制熏香,还曾以他人所赠“江南帐中香”为题作诗赠苏轼,诗中有“百炼香螺沉水,宝薰近出江南”之句。苏轼和之:“四句烧香偈子,随风遍满东南。”黄庭坚复答:“一炷烟中得意,九衢尘里偷闲。”
明朝“宣德炉”的出现,是古代熏炉发展史上一个新的亮点。明宣宗皇帝曾亲自督办,差遣技艺高超的工匠,制造了一批铜制香炉,成为后世传奇的“宣德炉”,被收藏界所看重。宣德年间,当时宫廷有一种比较独特的甜香,味道清幽。这种甜香的香包是放到一个黑色的坛子里面,这个坛子的颜色像黑漆一样,坛子的底部有具体烧造年月,比如“宣德二年制”坛子的上面用锡做了一个盖子来保存香品。具体来说,甜香有芙蓉香、梅花香两种。根据周嘉胄《香乘》的记载,芙蓉香方主料是龙脑,也采用苏合油,还有沉香、檀香、片速、芸香、排草、丁香、乳香,制法非常讲究。
文人制香往往有自己独到的想法和做法。晚明著名的隐士陈继儒隐居在上海附近的一座山里,他说:“好香用以熏德,好纸用以垂世,好笔用以生花,好墨用以焕彩,好茶用以涤烦,好酒用以消忧。”好的纸写文章,万世不朽、妙笔生花,好的墨让颜色更加明亮,喝茶可以去除烦恼,喝酒可以忘记忧愁。但第一点他说,好香用于熏德,意思是说,熏香对一个人在德行修养上有所帮助。
中国古代熏香习俗随着晚清的战乱动荡以及香水的引进而逐渐消歇,但历代留存下来的各种各样的熏炉却彰显着古人的审美观念、文化品位、生活情趣,引人万端遐思。
责编:杨 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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