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书明

　　■提示

　　茅盾文学奖得主张炜的长篇新作《去老万玉家》，书写了一场风云激荡的19世纪末的惊心之旅。从创作出《古船》这部当代文学史上的经典之作开始，张炜便开启了以家族史与地方志透视大时代变革的叙事模式。《去老万玉家》延续了张炜的艺术探求，在20多万字的篇幅里承载了巨大的信息量，堪称兼备人文视野与诗性表达的力作。

　　“美少年历险是早晚的事。舒莞屏长到十七岁，危险逼近。”《去老万玉家》开篇迎面而来的便是张炜这样艺术而干净的语言，人物、时间、事件线索，每个要素都在洗练的告白中设下谜题，告白与谜题呼应着吸引读者追下去。中国北方半岛将展开怎样的传奇故事？年轻的主人公如何在激荡的时代中选择人生之路？青春之舟将驶向何方？

　　《去老万玉家》是目前张炜创作用时最长的一部小说，为了创作这部小说，张炜酝酿了数十年。《去老万玉家》首发于《当代》杂志2024年第2期，最近由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单行本。作品书写了大变局将临的19世纪末：在胶东半岛上，几股势力正暗流涌动。从广州同文馆回半岛探亲的青年舒莞屏，回程突遇风暴，借轮船延误之期完成恩师重托，前往声名远扬的万玉大营，由此开启步步惊心之旅。这是一场满怀期待的奔赴，是一次险象环生的诱惑，也是一场义无反顾的逃离。从热血沸腾的崇拜到摧肝裂胆的悲绝，从无法抗拒的诱惑到深冤凝结的仇雠，舒莞屏在“诱惑与逃离的抉择”中，完成了精神洗礼，九死一生，最终冲出魔窟罗网，寻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人生之路。

　　小说《去老万玉家》的创作缘起和主要人物的原型来自于张炜对山东地方史料研读过程中的发现。张炜表示，这部小说最早的种子来自于上世纪80年代初，到2013年他已经积累了七八万字的片段，将其中意象写进了《去老万玉家》和《老万玉说》这两首长诗中。2022年他完成了41万字的小说初稿，此后又两次压缩，最终删成26万字。“初稿是一个字一个字填在格子中的，慎思下笔。删削心疼，但只有痛心一删”。经由数十年的积累、酝酿、构思、修改，张炜创作出一部构思宏阔、回望故土历史的长篇力作。

　　张炜以现实主义的有力笔触描绘出丰富的历史图景，呈现19世纪末青年在时代旋涡中的生命历险。以第三人称主人公舒莞屏的视角深入万玉大营的旅程为发展线索，他在营中探究中，不断揭开层层伪饰。从热血沸腾的轻信，到烈焰焚身后的觉醒，这是钻心疼痛后的领悟，舒莞屏选择义无反顾、不惜一切地冲破罗网，这是他历经险境走出迷途的成人礼。张炜最初想过采用第一人称，有较强的亲历感，但在写作中又觉得客观性受到了削弱，“亲历与目击的视角，在这本书中异常重要，在使用第三人称的同时，相对固定于个人视角，可以兼收并蓄两种人称之长。”

　　《去老万玉家》这部长篇小说在张炜迄今为止1000多万字的创作中，具有其独特性，除了语言的拓进，还在于叙事的多个层面展开。叙事跳脱开以往历史叙事的既定框架，而是以年轻主人公舒莞屏的视角，“一镜到底”描画出充满异彩的人性图景。作品塑造了舒莞屏、老万玉、冷霖渡、小棉玉等一系列文学史上少见的人物形象，体现了作者积淀数十年的诗情与思考。舒莞屏的纯粹坚定与百折不挠的探求，冷霖渡身上冷静理性与偏执迷狂的两面性，老万玉的复杂难测与自我掩饰，吴院公的勇毅坚韧与赤诚悲情，小棉玉的压抑稳重与胆怯无奈，小说以冷峻的笔触直达偏僻幽微，进入常人难以察觉的人性角落。张炜注重审视人物在历史风云变幻中的生存和选择，在人物关系的发展中揭示丰富的人物内心。个体的渴望与困顿，理性与情感，在时代的激荡中沉浮，刻画出人物处于历史境遇中的局限性与真实性。

　　作家张炜善于塑造倔强、坚韧的人物，这一点在其《古船》《独药师》《艾约堡秘史》《河湾》等多部小说中有迹可循。此类人物在《去老万玉家》中以主人公舒莞屏的出现而再次确立。在张炜看来，这是一个坚韧和藐视、周旋和看破、决绝和撞碎的青春故事，一场迟迟到来的男子成人礼。张炜说，这部长篇小说是他“写给一代青年的记忆之书”。

　　纵观张炜近年来的力作，从《橘颂》《河湾》到最新发表的《去老万玉家》，无论是情节的设置、人物的塑造、氛围的营造，还是语言的运用，都让人感受到作家掌控自如、行云流水般的叙述格调。《去老万玉家》整部小说大气恢宏，悬念丛生、惊心动魄的情节设计，作者将故事叙述得舒缓有致、引人入胜。如果说《橘颂》是一部空灵浪漫的心灵之作，《河湾》是人生感悟的哲思之作，那么《去老万玉家》就是一部反映作者综合艺术成就的现实力作，展示了作者深邃的思想和古朴大气的语言功力，塑造了全新的人物形象，营造了妙不可言的小说意境，不愧为一部难得的长篇佳作。

责编：王世海
审核：徐晓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