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紫山》研讨会在京举办,本报专访作者孙惠芬——从出走到还乡 寻找精神归处

本报记者 刘臣君
核心提示
10月17日,由中国作家协会、辽宁省委宣传部、中国出版集团主办的长篇小说《紫山》研讨会在人民文学出版社举办。国内著名评论家白烨、孟繁华、贺绍俊、潘凯雄、韩春燕等参加了研讨并发言。
作为孙惠芬历时近10年的心血之作,《紫山》以辽南乡村为背景,聚焦主人公的道德困境与精神救赎,展现了城镇化进程中乡村人的心灵蝶变。与会专家一致肯定其为孙惠芬创作高峰,认为作品突破传统乡土书写模式,以心灵史视角记录乡村现代化转型,在人性挖掘与精神探索上达到新高度,为当代乡土文学提供了重要样本。
传统文化经典中的思想照亮了小说灵感
本报记者:您的小说始终扎根于辽南乡村,但今天的农村正经历巨变。在城市化加速的背景下,您认为文学中的“乡土”承载着怎样的使命?《紫山》是否尝试回应这一时代命题?
孙惠芬:我写作的40年,正是改革开放的40年,这40年,土地承包,商品经济涌入,市场经济打破城乡壁垒,随后是乡村的城市化建设,乡村可以说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对我个人的写作来说,文学中的乡土,就经历了两个阶段,一是出走,一是还乡。
出走,既是我个人从乡村的出走,也是笔下人物从乡村的出走,在乡村,心向远方,在城市,心系故土,经历了种种困惑和迷惑,矛盾和痛苦,我把这个时候的写作,定义为个人的抒情时代,这持续了20多年。但到了2011年以后,则有了变化。到这时,我发现,人性不只有困惑和迷茫,还有超越。我突然领悟到,所谓还乡,不是指肉体的到达,而是精神上的超越和上升。就这样,我的写作信念有了变化,从《生死十日谈》开始,到《后上塘书》,到《寻找张展》,我都尝试着在文字里触及精神的还乡,到现在的《紫山》,我觉得,应该是完成度最高的一部。这得感谢我出生成长的那片土地。十几年来,我把自己放逐在乡村大地的沟沟岔岔里,收获了太多故事。当然,还有一点,在我确定了我的乡土写作必须承载精神还乡这一主题的时候,我自己也走在精神还乡的路上。从出走到还乡,每个生命都要面对。所以,“乡土”文学的新使命,对我而言,就是如何通过写作,去探索乡村人性的精神超越。因为山乡巨变,绝不仅仅是物质上的改善、机制的更新、环境上的向好,内心的安详是最重要的指标。
本报记者:《紫山》中的主人公汤犁夫是一个非常独特的人物形象,您在刻画汤犁夫这种救赎过程中,是怎样考量的?
孙惠芬:让人物从悲剧中走出来,应该是我创作《紫山》这部小说的最大动力。当我发现乡村大地上的人性世界有着精神还乡的普遍存在,那么通过作品来回应这样的发现,便是我对自己的要求。应该说汤犁夫是好多个人物原型的综合。
内心生活,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它不是指内心活动,而是指在遇到解不开的难题时,善于向内求索,向内心开拓。我想在书写故乡时寻找精神归处,这是我想要写汤犁夫时遵循的最重要的一点。在采访中,我听到了几个普通人的传奇故事,不仅让汤犁夫的精神超越一下子有了物质依托,也让我一而再再而三地看到,所谓内心生活、向内的开拓、不独属于知识分子,它就在身边,就在最普通的人群当中。
本报记者:您在《紫山》中再次聚焦辽南乡村,能否分享这部小说的创作契机?
孙惠芬:一部作品的诞生,看上去有许多偶然,但其实是必然的。
《紫山》这个小说题目是十几年前就起好的,那时候经常返乡,每一年,朋友都招呼我去庄河北部山区参加活动。有一座山叫老黑山,它是一座水山,地下水常年轰鸣,常年雾气缭绕,有阳光的日子,说不上什么时候,山就变成了紫色,我喜欢托马斯曼的《魔山》、查尔斯的《冷山》,艾丽丝沃克的《紫色》。于是就为自己的下一部作品取名“紫山”。紫色,有超越的意思,我当时是想以题目暗示自己的下一部作品能够有所超越,可两年之后,我写了《生死十日谈》和《后上塘书》。《紫山》的题目空下了。
直到有一次,我在南京参加活动,遇到评论家汪政,他听说我不想写作了,棒喝一声:“堕落”。就是在这个晚上。《紫山》两个字冒了出来,随后,跟出两个小题目,三个人,两个人。三个人和两个人的故事跟出来,小说上下卷的结构也跟出来。当有了上下卷的结构,看到下卷两个人的精神还乡,写作的动力就一发不可收。
当然,能完成这部有关精神还乡的作品,当年开始对哲学经典以及传统文化经典的阅读非常重要,如果不是经典中的思想照亮了小说灵感,就没有这部作品。而在写作过程中,笔触进入感情细部,进入精神世界深处,思想的火花一直像灯塔一样闪烁在前。
在人心深处寻找永恒的文学价值
本报记者:从早期《歇马山庄》到近年《寻找张展》《紫山》,您的语言从绵密厚重转向更具实验性。这种变化是自然形成的,还是有意突破?未来会尝试更先锋的写法吗?
孙惠芬:文学是生命的分泌而不是建造,长篇更是如此,用什么样的语言,跟故事本身有关,也跟写作者当时的生命状态有关。当然也有时代语境的隐形塑造,写《歇马山庄》是1997年,那时正是江河奔流的时代。我又刚离开县城不久,还停留在自己的抒情阶段,所以作为写作者的我,情绪必然影响叙事,影响故事里人物的情绪,那部40多万字的小说是用钢笔写下的,从头到尾,很少有改动的地方。但到后来,我与故乡有了距离,能够站在故乡之外,便不一样了,写作的我变得理性,我努力控制不让自我进入情绪,只用心地跟随作品的人物,这时,作品里的人物反而引领我的情绪,跟着人物走。记得《紫山》的开头,我写了不下20个,那时候人物还没有降生,语言无所依托。当一点点的,人物有了血脉神经,语言自然就贯通开来。你所说的语言不再绵密,或许正因为这一点。至于是否尝试先锋的写法,我没有想过。我是一个笨拙的写作者,对我来说,形式如何永远取决于内容需要。
本报记者:您曾提到写作是“对抗遗忘”的方式。在信息碎片化的今天,长篇小说如何保持对读者的吸引力?您如何看待纯文学在当代社会的价值?
孙惠芬:这个春天,我重读了茨威格《昨日的世界》,他在书里有这样一句话:作家是人类一切人性的维护者和保护者。我想,无论在什么样的时代,是信息的碎片化还是人工智能的介入,守住并通过写作,来探索人类最普遍的人性经验,是文学最重要的价值。因为每一个个体的生命经验都是独特的,每一个生命都是一个神秘而未知的创造。写作者要在人心深处寻找永恒的文学价值。
所以我愿意乐观地想象,我们的写作,只要不离开人,不离开人心、人性,不离开生、死、爱、脆弱与恐惧、欢乐与孤独、超越与救赎,文学对读者就一定会有吸引力。
名家点评
吴义勤(中国作协副主席):《紫山》是孙惠芬创作的里程碑之作,深刻揭示了中国农民的罪与罚及自我救赎,人物典型性强,跟农民的生活和精神结合得非常紧,是一部非常饱满的作品。
白烨(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名誉会长):《紫山》是“爱”与“耐”的当代传奇,更是关于“罪”与“罚”的自我救赎故事,主人公在救赎中参与社会正义事业,让作品兼具时代气息与精神高度。
孟繁华(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监事长):作品超越了对乡村外在变化的书写,深入挖掘“看不见的”内心情感领域,聚焦人性的深度与复杂性,展现了作家的创作突破。
贺绍俊(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副监事长):小说以上卷心理剖析、下卷精神救赎的独特结构,用个性化视角解读宏大历史,体现了孙惠芬叙事的成熟与老练。
潘凯雄(中国作协小说委员会副主任):将城乡、男女等母题用50万字的篇幅写得深刻细腻,在近年文学创作中实属难得。
梁鸿鹰(中国报告文学学会常务副会长):作品围绕乡村情感伦理与信仰展开,叙事手法独特,人物刻画细腻,汤犁夫的非洲经历更构建了中国与世界的联系,作品极具思考空间。
岳雯(中国作协创研部主任):《紫山》以“接合”而非“融合”的方式呈现现代性下的精神困境,虽结构看似不平衡,却体现了作家对时代的诚实面对。
责编:刘新
审核:刘立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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