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登千山
汪鹏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来了。清晨推窗,细碎的雪粒子正漫天飞舞,像谁不小心打翻了盐罐,给灰蒙蒙的屋顶、枯枝、巷口都撒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我心里忽然就活泛起来:雪后的千山,该是什么模样?
千山离城不远,平日里总觉得它就在那儿,不急着去。可这场初雪一下,那点“不急”就变成了“非去不可”——仿佛雪是天地间寄来的请柬,千山在等我赴约。
山门口的石阶上覆着一层薄雪,踩上去“咯吱”作响,像踩碎了细小的冰糖。雪不算厚,只勉强盖住枯黄的草尖,露出底下深褐的泥土和暗绿的松针。抬头望,山峦的轮廓被雪勾勒得柔和了些,却依旧能看出秋冬的筋骨:枫树的叶子早落尽了,枝丫像铁画银钩,戳向铅灰色的天空;松柏倒是绿着,只是绿得沉了些,像被雪压得喘不过气,却倔强地不肯褪色。这颜色混着白,不像盛装,倒像披了件半旧的棉衣,朴素里透着股实在劲儿。
雪后的山格外安静,连风都收了声。偶尔有雪粒子从松枝上滑落,“簌”的一声,砸在肩头,凉得人一激灵。路边的野菊还留着枯黄的茎秆,顶着点残雪,像戴着顶小绒帽;石缝里的苔藓倒是绿得发亮,被雪一衬,倒像是谁用绿墨点上去的。想起《世说新语》里王子猷雪夜访戴,“乘兴而行,兴尽而返”,我此刻倒没那么洒脱——兴是有的,却总惦记着山顶的风景,想看看这初雪到底给千山添了什么新意。
五佛顶的轮廓渐渐清晰。山腰的寺庙檐角挑着雪,像戴了顶白帽子;香炉里的青烟袅袅升起,钻进雪幕里,散成一片薄雾。记得去年“五一”来时,这里游人如织,香火鼎盛;如今雪一落,倒显得清静了,连庙门口的石狮子都收了平日的威风,蹲在雪里,像个憨厚的老者。
快到山顶时,雪已经停了。云层裂开一道缝,漏出点微弱的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细碎的光。我加快脚步,终于登上了五佛顶。山顶的风比山下大了些,吹得衣角猎猎作响。放眼望去,千山的轮廓在雪中起伏,像一条沉睡的巨龙,鳞甲是松林,脊背是山脊,而雪就是它柔软的绒毛。远处的山峦被雪染得白了些,近处的却还露着秋日的底色:枫树的枯枝像黑色的闪电,劈开雪白的幕布;松柏的绿在雪中格外显眼,像撒了一把翡翠。这白与褐、绿与灰的交织,不像刻意的装扮,倒像山本来的样子——褪去了春的娇嫩、夏的繁盛,露出秋冬的筋骨与底色,反倒更显出几分真实。
坐在石碑旁的长椅上,掏出背包里的保温杯,喝口热茶。茶是普通的茉莉花茶,却暖得人心头一热。雪后的山风带着凉意,却吹不散这股暖。或许山水的妙处,就在于它不言不语,却让你在行走中,自己找到答案。像这雪,覆盖了山的沟壑,却显出了山的轮廓;覆盖了世间的喧嚣,却显出了内心的宁静。
太阳已经出来了。雪开始融化,石阶上湿漉漉的,像铺了一层碎银。我忽然感到心里清爽了。心里想着,等明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我还要来,再登一次千山。
责编:栾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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