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卉

　　近日，商务印书馆推出了两本回忆录，两本书呈现了两种不同的空间叙事。《杂记赵家（纪念版）》（以下简称《杂记赵家》）以杨步伟鲜活率真的笔触，记录了她与语言学家赵元任60年的婚姻生活。《文采风流：复旦中文系名师轶事》（以下简称《文采风流》）则通过陈允吉的记述，展现了郭绍虞、朱东润等一代名师的精神世界。它们一横一纵，共同复原了“精神传承”的生动图景。结合相关作品——张新颖的《启明》，我们看到了家常笔墨中的大师风范。

　　《杂记赵家》将镜头对准家庭生活这个私人领域，杨步伟的文字如同一部家庭影像集，她与赵元任在清华园的日子、与胡适等友人的往来，都成为时代画卷中的温暖笔触。书中那些珍贵的家庭照片由赵元任拍摄，与文字相得益彰。《文采风流》则将视野投向了学术传承更为正式的空间——书斋与课堂。陈允吉笔下的复旦名师们，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将学问与人格力量传递给后学。这两种空间互为补充，家庭生活的松弛与幽默，恰好平衡了书斋的严肃与专注。

　　在杨步伟的笔下，那些在学术史上声名显赫的人物呈现出令人惊喜的“另一面”：陈寅恪和俞大维被描述成“如石狮子般专心治学”；哲学家金岳霖曾因自家母鸡“难产”而急电求助，请医学专业出身的她帮忙“接生”；刘半农为获得博士学位，硬着头皮忍受了6小时的“魔鬼考试”。

　　在《文采风流》及张新颖的作品《启明》中，我们看到了复旦名师们的多样面貌。贾植芳先生历经坎坷却“八十高龄仍生气贯注”。章培恒先生写作《洪昇年谱》时，竟是在零碎的边角纸和香烟盒纸上完成的。这种在艰难环境下的学术坚持，令人动容。《文采风流》 特别强调了学术传承中的人格影响。陈允吉不仅记录了名师们的学术成就，更通过亲身经历，呈现了复旦中文系的学术传承与精神风貌。

　　不同于宏大叙事的历史著作，这几本书采用了微观视角，通过日常生活细节还原历史现场。杨步伟记录下的赵家60年，成为一代知识分子生活与精神风骨的生动注脚。这种将个体经验与历史脉络交织的写法，使历史变得更加可感可知。共同映照出中国知识分子的精神谱系——既有烟火气，又有书卷气；既能幽默面对生活，又能严肃对待学问。

　　如果说《文采风流》是第三人称的“群星列传”，那么《启明》就是第一人称的“精神成长日记”。它让我们看到，传承不是静态的“接收”，而是一场在时间中完成的双向的“照亮”。

　　张新颖教授用 “漫长的相遇” 来形容他与老师们的关系，从青年到中年，他在老师身上看到了不同的闪光点，这种跨越时间的理解与感悟，正是精神传承的最佳注解。这种有温度的师承发生在漫长的岁月里，具体而微的小事中，以及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的全面浸泡与体认之中。

　　真正的师道传承，或许正是如此——它并非火炬般耀眼夺目的交接，而是如星火传递，在具体的师生之间，在漫长的时间里，用整个生命的温度去点燃另一个生命，使其也发出属于自己的光耀。

责编：曹思洋
审核：刘立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