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共识:保护文物就是守护自己的根


石佛一村文物看护队由当地村民自发组成,已成立20多年。图为队员温小华在双州城址附近的广场上巡查。

位于石佛寺村的七星山是当地的地标,每年迎来大量游客。图为山上保留的辽代残塔。

石佛一村保存大量遗址。图为村民种地时翻出的古代瓷片。
本报记者 刘海搏 文并摄
核心提示
初冬,朔风吹过七星山,在石佛一村、石佛二村,薄雪裹着寒意铺满院落,山上的荒草与村口干枯的老树在风中摇曳。辽代双州城址的城垣与明代十方寺堡的残基静默伫立,像历史的守望者,把村庄的白天与黑夜、农民的播种与收获,时光的过往与当下,紧紧系在一起。寒风挡不住村民守护遗址的脚步,他们自发组建保护队,轮流看护着文物……
壹 “巡查文物是生活里的自觉”
上周,记者与几名文物保护志愿者前往沈北新区兴隆台街道石佛寺村,在山岗上看到了那座历经千年仍然屹立的石佛寺城址,即辽代双州城址,城址西北一公里的七星山上有辽代石佛寺塔。裸露的大地上,夯土构筑的残墙格外明晰。“你看,这城址多清晰,我认为这是沈阳市内保存最好的辽代城址。”站在城址以外的小山包上,文保志愿者陈赫对记者说。
“你们从哪儿来?这么冷的天儿,跑山上干啥?”记者一行4人的行踪引起了不远处一名村民的注意。她戴着鸭舌帽,一边摘下干活儿的手套,一边走近记者,礼貌而不失警惕地询问起来。听闻记者一行人是在寻找不可移动文物的“田野故事”,她才略有心安,在转身离去时又不放心地回头嘱咐了一句:“你们就站在这儿看吧,别往里去了,尤其那土墙,千万别往上爬啊,破坏了饶不了你们。”
陈赫连连答应。
记者借机喊住她,边走边同她攀谈。她叫温小华,住在山脚下的马门子村,是石佛一村文物看护队的一员。她说,像她这样的看护员,在当地还有十几人。
温小华讲,石佛一村的文物看护队是自发形成的。20多年来,不论冬夏,他们都坚持巡查,保护着千年前的城址、古塔和碉堡等文物。
“我是从邻村嫁过来的,加入看护队也就四五年的时间。听老人说,我们这个看护队在2000年前后成立的。大家完全是自愿看护,很多人都干了十几年。看护队员每周至少上山巡查一次,很多人还会趁着遛弯或者干农活儿的时候顺道来看看,相当于每天都有人巡查。”温小华告诉记者,大家的初衷很简单,就是把自己家的宝贝保护好。
在村中,记者又遇到一名文物看护队志愿者。据他介绍,20多年来,石佛一村对文物的守护已经积淀成共识。最开始是几个人自发组队看护文物,其中有人去世了,接力棒又被像温小华这样的年轻一代人接过去。“我们小时候,谁家的淘小子没爬过烽火台的土包子啊?城址被定成文物后,我们每天走啊、劝啊,不能让这些东西再受一点点伤害。现在,村里家家户户的孩子都知道,不能再爬上城址玩儿了。”年过八旬的看护队员张连昌说。
记者留意到,在双州城址约百米以外的地方,有一些石刻、石雕,看着像荒地上散落的石头,实际上是一处“文物小仓库”。温小华抚摸着荒草地上的石碑告诉记者,对于当地村民来说,这些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跟自家的传家宝一样,保护文物不是“公家的事”,是守护自己的根。值得一提的是,展示区上陈列的上马石、下马石、纪念碑等物件都是当地百姓自发捐赠的。“你看这甬九孔透龙碑,记载了石佛寺村修建水坝的历史。上世纪80年代,这甬碑曾被村民当作家里磨米机的底座,为了捐出碑刻,村民拆了磨米机才把它弄出来。”石佛一村党支部副书记鲁俊对记者说,那些散落在村民地头的石刻,如今都被小心翼翼地收集、存放在一起,集中保护起来。
贰 “村里集中种大豆是为保护遗址”
生于1975年的鲁俊,是看护队的一员。2021年开始担任石佛一村党支部副书记的他,对地里的稻苗、瓦片、古钱币、残墙充满感情。“我们村从新石器时代就有人居住,历史文脉不能断在我们这代人手里,要像爱护自己的小家一样爱护村里的文物。”鲁俊的话中,有自豪更有责任。
石佛寺村历史源远流长,域内不但有辽金文化遗址,还有很多的军事文化遗址,除辽代双州城址外,这里还有明长城、碉堡群、烽火台等。从1953年起,因为人口较多,村子被分为石佛一村和石佛二村,实际上两村仅相隔一条马路。
鲁俊家的老宅,位于明代十方寺堡内。在他的带领下,记者一行来到这处省级历史文物保护单位。一条蜿蜒的马路,一侧是低矮的民房,另一侧便是明代辽东长城的堡城,显眼的蓝色文物保护牌上写着十方寺堡的简介。“十方寺堡除北墙遗迹较明显外,其他三面墙体都不清楚,城内格局也不清晰,散落着一些青砖残块。目前有40多户人家住在这儿,我家老宅就位于东边城墙的边儿上。”鲁俊说。
一排民房对面是村集体种的30多亩大豆。“出于防火考虑,文保单位附近不能种植玉米一类的高棵农作物,村集体将这片地收过来集中种植大豆,既保证了土地种植,又保护了文物,还能让村民有收入。”鲁俊说。
下午3点左右,太阳西斜,村里已经看不见遛弯儿、拉家常的人。冬季里,村民习惯吃两顿饭,住在十方寺堡北墙根下的邱杰正在厨房里忙活。
上世纪60年代,邱杰出生在一间小土房里,1982年,邱家翻建了新房,一家人过着踏实而朴素的日子。长大后,邱杰认识到,自己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是一处有着悠久历史的堡城,这里的土地不能翻动。她指着屋后说,早些年后院能看到青砖,那是古城墙留下的印记;往东的残墙是历经岁月侵蚀而保留下来的城墙。“这一片是古长城区,不能随便搞建筑,从我14岁那年起,这房子就再也没翻建过……”她说。
初冬时节,整洁的小院里,小葱、黄瓜早已“罢了园”,门口罩着保暖塑料棚,袅袅炊烟从屋顶升起……在这里,明长城不是书里的历史,不是打卡的点位,而是屋檐下的生活,是出门就能触摸到的青砖与庄稼。在古长城脚下安居的人们,就这样将烟火气一代代延续下去。“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古城堡不仅是遗址,更是过日子的背景墙。”邱杰的话有几分哲理。
叁 “俺们村有名,来摘果子的人也多”
天亮得晚,勤劳的村民却起得早。
距离邱杰家约10分钟路程的七星山脚下,刚能看清人影时,李福唐老两口已经醒来,火炕上的余温留不住勤劳的农民,虽然女儿已经工作了,但62岁的他仍然闲不下来,一年到头悉心料理着300多棵果树。在老李的价值观里,农民一辈子都要和土地打交道,土地不闲着,人也不能闲着,只要还能动,就要自力更生。
入冬后,李福唐仍然很忙。今年采摘刚收尾,他就发酵农家肥,并做好果树防冻;还得趁着土地没冻实前把树坑培好;春节过后剪枝、追肥,然后是给苹果套袋……“农家就是一天闲不着,冬夏都得忙活。”李福唐说。
果树是2015年栽下的,3亩多地里种着苹果、梨、山楂等品种,如今正是丰产期。他成立了“李丹果园”,每斤卖3元的苹果支撑着老两口的日常开销。“果园不算大,咱精心伺候,游客来得多,我卖得也好,知足了。”李福唐一边说着,一边咧嘴笑着。
“我们村有名,七星山上的辽代古塔有一千来年,不少人奔着古长城、碉堡群、辽代城址来的,顺道就来园子里摘两筐苹果。”李福唐告诉记者,这些古迹引来了游客,带动了采摘园的生意。提起苹果的畅销,李福唐不否认沾了古迹的光,但更坚定地认为自己的果子品质好:七星山的土是沙土,并且日照充足,有利于苹果糖分的积累,口感也更脆甜。“我们每年施的都是自己沤的农家肥,苹果口感老好了。”李福唐说,照顾果树得细心,否则来年结出的果子不好吃,对不住买苹果的人。
与开业仅3年的“李丹果园”不同,“文杰采摘园”经营30多年了,虽然只隔了一条马路,但两家果园分属于石佛一村和石佛二村。女主人王红杰与丈夫一起侍弄着果园,养育一双儿女,日子过得红火。王红杰家有几十亩果园,水果种类也多。每年从6月开始,杏、李子、洋梨、沙果、苹果相继成熟,游客能从春天一直采摘到上冻。“很多人奔着七星山、辽河湿地来的,看看风景和古迹,临走再带点儿水果,一趟短途游既能感受文物历史,又能体验农家生活,不少人年年来。”王红杰有着乡村妇女特有的干脆和利落。提起经营果园的辛苦,她爽快地说:“园子大更要靠一家人慢慢盘,挣的是辛苦钱,但守家待地的,心里也舒坦。”
在石佛寺村,这条“登七星、看古迹、摘苹果”的短途游线路让文物遗迹变成吸引人参观的“乡村会客厅”。今年,李福唐的采摘园产出苹果2万多斤,品质口口相传,老李的微信好友多到“加不过来”;文杰采摘园几十亩的大园子,忙时雇短工,家人齐上阵,一家子忙忙碌碌。在七星山脚下的这片土地上,古迹是招牌,果园是日子,游客的脚步把二者穿成了线。
“辽河滔滔,松柏苍苍;山不说话,古塔无言。苹果一红,游客来了,笑声也来了。”随行的文保志愿者念了句他写的诗。
责编:姚晟琦
审核:刘立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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