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在王官沟村，“铁渣子”随处可见，村民将其堆在路边。

　　②“王官冶铁遗址”市级文保石碑立在村路旁，但遗址位置并不在这里。

　　③当地人口中的“铁渣子”。它不是铁，是古人炼铁时产生的废弃物。

　　古代冶铁示意图。（资料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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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报记者 朱忠鹤 杨竞

　　核心提示

　　“王官冶铁遗址”位于本溪市明山区牛心台街道办事处。明清时期，这里是本溪地区十分重要的铁矿“基地”，被后人称为“本溪冶铁源头”。如今，田地里、菜园里到处都能看到散落的铁渣子，村民们拿它们没有办法。当然，随着来游玩、访问的人逐渐增多，当地村民对这段历史有了亲切感，同时也为能住在“本溪冶铁源头”而感到自豪。

　　壹 这处偏远遗址可用手机直接导航

　　本溪市内到上牛村，相距20多公里，有公路相通。从现在看，这条路线是从市内去了农村，但从本溪冶铁历史的角度来看，则是回到了冶铁的起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考古报告证明，本溪大规模集中冶铁始于明代，而上牛村恰恰是明清时期的主要冶铁地点之一。

　　记者要寻访的冶铁遗址位于上牛村王官沟村五组。为了保护遗址，本溪市政府特意在村头矗立一块市级文物保护石碑，碑上清楚地刻着“王官冶铁遗址”。

　　从本溪市内去上牛村，路途较远。幸运的是，有一趟从市内直通上牛村的公交车。更幸运的是，这处位于偏僻农村的文物保护单位，在手机地图上竟然有明确的标识——从上牛村的公交车站点到遗址现场只需步行1公里左右，顺着导航即可到达。

　　记者采访的那天早晨，本溪下了一场小雨。寒冬里下雨，天气阴冷，气温骤降，记者裹紧棉衣，加速前行。

　　随着目标位置越来越近，人迹也愈加稀少。乡村的土路泥泞不堪，雨水湿了鞋，鞋底挂着厚厚的泥，一步一滑。目光所及，阴暗的天空下，群山连绵不断，细雨中如墨如黛。身边的农田裸露着枯黄，乌鸦不时从头上飞过，留下“呱呱”的鸣叫。空气清新，这一切既熟悉又陌生。步行约30分钟后，一块矗立在路边、写着“王官冶铁遗址”的石碑出现在眼前。

　　在村头，有一家食杂店。当记者推开店门，热气扑面而来，八旬女店主从炕上坐了起来，麻利地点着了灯。瞬时，小小的食杂店一片明亮。当记者询问冶铁遗址相关情况时，店主一脸茫然。

　　她告诉记者，年轻时，她从丹东嫁到了这里，已经在这里生活了50多年。“我们这里是王官沟村五组，以前是小队，现在是组。我不知道这里曾经炼过铁。”女店主摇摇头，并不愿意与记者过多交流。她指了指窗外的一条小路，说：“你顺着那条路走，北坡上住的都是‘老户’，你去那打听打听。”

　　记者再次感到幸运——食杂店女店主无意中给记者指了一条“明路”。顺着小路，记者来到山坡下只有几户人家的小村落。原来，这里不仅是当地“老户”的集中地，还是真正的遗址所在地。

　　“你照什么呢？”就在记者拿出相机拍摄周边景色时，一个粗粝的声音从不远处的院落里冲了过来。记者定睛一看，一座院落里，一名男子正站在墙边紧盯着记者。其实，记者沿着村路走进这里时，他就已经发现了，记者的拍照行为引起了他的好奇。这并不奇怪，对于一个偏僻的农村而言，这里很少有外地人出现，当记者在村子里走走停停，边走边拍时，自然会引起村民注意。

　　记者向他挥挥手，当走进大院说明寻访明清冶铁遗址时，他马上热情起来：“我们这里才是真正古代冶铁的遗址。你跟我走，我给你讲讲。”

　　贰 到处可见的铁渣子“招人烦”

　　经他讲解，记者了解到，矗立“王官冶铁遗址”石碑的那片土地并不是真正的冶炼地点，文物部门当初将石碑立在那里，可能只是为了方便寻找。

　　面对镜头，男子操着一口浓重的辽东山区口音侃侃而谈：“我60多岁了，是土生土长的王官沟人。小时候，爷爷就告诉我，我们村在古代是重要的冶铁地。”男子又兴冲冲地领着记者来到邻居家的院墙边，那里堆放着数十块大大小小的铁渣子。他边比划边说：“几年前，村里铺设自来水管线，往下一挖，都是这种冶铁废弃的铁渣子，有这么厚的一层。”

　　对于明清时期的古代冶铁遗存，这几个住户已经见怪不怪了。由于铁渣子太多，村民在修整菜园子时只能将它们掩埋在土层下面。因为这些铁渣子特别容易渗水，所以村民对它们很无奈。“这东西招人烦，但拿它们没办法，看到了就拣出来，堆在这儿。太多，捡不起。”男子讲道。

　　除了铁渣子，村里还有明清时期开采铁矿石的矿道。男子告诉记者，大约30年前，村里一户人家打井，无意中挖到了铁矿石的矿道，“好像是斜着下去的，历史太久远了，没有人敢下去看看，就用土填上了。”

　　虽然记者百般追问，但男子一直不愿意说出姓名。“哎呀，我就是把我知道的历史都告诉你了，不用写名字。”随后，他话题一转，小声问道：“你们都已经来采访了，这里是不是就快要动迁了？”

　　面对记者给出的“不清楚”的答案，刚才还在兴头上的男子略显失望，“之前，市博物馆里的人来过两次，他们过来也就是调查调查。你们不是一回事？”

　　在村中，记者边拍照边采访，并给男子讲述了本溪的历史。当听记者说王官沟在明清时期不仅是重要的一处冶铁遗址，还是今天本溪炼钢炼铁的重要源头时，男子的双眼瞬时又亮了起来，“我说嘛，近年总有外人来我们村调查，原来我们村还是本溪的炼铁源头啊，自豪！”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如果这里能搞旅游开发就好了。你看，我们这里的山多好，要是能动迁就更好了。”

　　记者顺着男子手指方向，环视四周，的确，在群山脚下，有大片平坦的耕地，看来古人选择冶炼地址时，煞费苦心。

　　叁 “铁渣子”原来不是铁

　　“本溪素称‘煤铁之城’，那么，它从什么时候开始冶铁的呢？从目前考古发现和文献记载来看，最迟始于明代。”本溪博物馆研究员梁志龙一直行走在本溪，他对家乡的一草一木颇为熟稔。

　　十多年前，梁志龙曾经踏访过王官沟村。当时，他和记者一样，也看到了村子角落里遍布的废弃铁渣子。“其实，王官冶铁遗址在第二次文物普查的时候就已经被发现了。《辽东志》也曾经记载，它是明代铁岭三万卫修建的冶铁场所。”

　　本溪今天能成为“煤铁之城”是有历史必然的。梁志龙说，本溪地下不仅有铁矿石资源，还有煤炭资源，更重要的是，这里还有冶铁过程中必须使用的耐火黏土，“可以说，本溪是天选的冶铁地方。”

　　那么，明清时期，铁矿石是如何变成铁疙瘩的呢？记者见到的铁渣子又是做什么用的呢？

　　梁志龙向记者简单地科普：首先，工人开采出铁矿石，将完整的铁矿石敲碎成小块，放在耐火黏土制成的坩埚里，然后再放进专门的炼铁炉。随着炉子温度升高，坩埚里的还原剂与铁矿石发生化学反应，铁熔化成铁水并沉淀在坩埚底部。冷却后，敲碎坩埚，就能取出铁块了。

　　从本溪市现存的明清时期多个冶铁遗存来看，当时的技术就是用耐火黏土制成坩埚，以木炭或焦炭为燃料，借助风箱鼓风提升炉温至1300℃，先炼出生铁，再经锻打制成熟铁。

　　在王官沟村随处可见的铁渣子并不是铁，是破碎后的坩埚。因为明清时期这里冶铁的时间比较长，所以，就留下了很多坩埚碎片，即村民口中的“铁渣子”。

　　“现在铁渣子随处可见。想一想，那得多少坩埚？得多大的冶铁规模？”梁志龙问记者，随即又笑着说了一句，“这个问题你自己脑补一下。”

　　（本版图片除署名外由本报记者朱忠鹤摄）

责编：李 明
审核：刘立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