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就一个生机勃勃的故乡
郑 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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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届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宝水》在质朴纯粹的乡村土地上铺陈了一幅中国式现代化的生动画卷,在新时代乡村振兴的动人景观中拉开了乡土风物人情的大幕。作家乔叶从看似平淡而重复的极小事里传递生生不息的力量、彰显传统生活方式的巨变。回归乡村、融入乡村、坚守乡村,这部长篇小说是乡土中国现代化的文学书写力作,生动呈现了中国乡村正在发生的巨变。
宝水是乡村的根脉
在广袤丰厚、方兴未艾的乡土写作中,长篇小说《宝水》篇幅不算长,切口也很小,但案例具有代表性,写作的钻头钻得深,带出来的信息丰盈、鲜活、可信。作家乔叶出身乡土,后在北京工作生活。一次参加乡村活动中的所见所闻,使她大为触动。乡村的巨变使她感受到故土的呼唤,她开始频频去山村走访、居住。如此坚持8年后,她终于完成了《宝水》的创作,也完成了生命的回归。“宝水”,这个豫北小乡村的面目,在她细腻形象的书写中清晰、生动起来。
《宝水》通过宝水这个晋豫交界的小乡村,写出了乡村的根脉、筋骨和血肉,写出了乡土生活的真相和现实感。在乡村变化的背景下,人们和土地、原乡、宗族、乡邻,以及和外来游客的关系都在发生变化。老原和地青萍是小说中的两个主要人物,也是作家精挑细选的参与者、体验者、讲述者,他们富有农村生活经历和传统家族历史,也有城乡生活的情感体验,拥有城乡生活经验。在省城生活的地青萍因为父亲和丈夫相继去世,得了失眠症。在朋友老原的邀约下,提前退休,来到老原位于宝水的乡下老宅生活,并参与经营民宿。老原是一个比较成功的生意人,在遭遇婚姻家庭危机之后,出于对家乡宝水的思念,缩减投资战线,联系地青萍一起在老宅开设民宿。虽然动因各异,但他们从城市回到乡村,是生活方式的改变,是自然而然的选择,乡村生活优势在这里逐渐显现出来。
作家以地青萍这个具有深刻城乡生活记忆和伤痛的人物为第一人称叙事视角,既能表达城市生活的感受,也有能力对乡村伦理文化进行反思,既有旧乡村生活的经历,也有新乡村生活的经验,对于宝水当下的变化比较敏感,抒情和议论也符合人物的职业、性格与身份。这种对于人物形象的客观塑造,折射出作家还原生活的态度和能力。
乔叶用四两拨千斤的功力,将时代的变化点染而出。小说通篇没有回归乡土的字眼,而是用文学的方式,通过地青萍这一叙事视角,轻松地从城市引进乡村,引出“宝水”,进入农村生活的内部,架构起城乡比较视野,从而打通进入乡村的“最后一公里”。
宝水,既是小说《宝水》的典型环境,也是着力塑造的典型形象。小说对于宝水这个生态环境和交通条件不错、民风古朴的豫北小乡村的描写,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用的是“庖丁解牛”法,以四季节气时间为经,以日常生活细节内容为纬,在层层叠叠纵横编织中,自然而然地动用了“蒙太奇”并行叙事法,把个体家庭历史背景和不远处的福田村这两条线索融入宝水的现实环境,把一个案例轻松地变成两个案例对比着写,这种写法既清晰又灵动,穿线人就是地青萍。《宝水》描写当下中原乡村生活里的人和事时,深入村落的内部,写出现实的实:既有生活日常,包括吃饭、做工、人际交往等,也有非常态生活,包括各种节日、聚会等;既写变,也写不变,变是社会进步的动力和表现,不变是家乡家园存在的前提,是文化传承的基础。《宝水》呈现出极强的现实感和鲜明的时代特质。
故乡是生长的文学
人工智能、大数据的网络文化时代,我们如何返乡?乔叶的小说《宝水》不仅对这个当代中国乡村发展、乡村振兴的根本性、内核问题进行了思考,而且以其独特的个人生命体验的审美书写而带来很多启发。以细腻、温软的笔调描写了主人公地青萍的返乡经历。农村旖旎秀美的自然风光和温馨亲切的人情伦理深深打动了地青萍,成功疗愈了她的城市病症,抚慰了她的心灵创伤。在宝水村,地青萍见证了村民是如何如火如荼地开展“美丽乡村”建设的。小说透过这个离乡多年的外来人的眼光,将时代巨变下的乡村建设、农村振兴娓娓道来,把传统乡村如何转变为以文旅为特色的新型乡村徐徐展现在读者面前。小说也正是在时代的宏大叙事和情感的细腻表达中获得一大一小、一张一弛的美学张力,重建了基于中国文化传统的中国式乡村伦理文化以及人与人之间的生命亲和感。
从内容看,小说并没有设置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而是深入农村的内在肌理,在四季流转,岁时节令的变化中,动情地诉说乡村的日常生活,细腻真实地再现时代风貌。小到乡邻之间的寒暄问候,农村社会里的礼数习俗,大到“美丽乡村”轰轰烈烈的建设改革。小说呈现了一个真实可感、生机勃勃的农村世界。
小说中的村里有一眼泉水,泉眼状如元宝,得名宝水泉,村名就叫宝水村。小说以《宝水》为书名,深层所指是宝贵的人民力量。村里人怀揣着对幸福生活的热望努力向前,他们的精气神是《宝水》的灵魂。在对乡村持续体察的过程中,乔叶深切感受到了生活是创作的“宝水”。乔叶说:“我很喜欢这样一句话,文学是精神的故乡,故乡是生长的文学。生长既意味着向上生长,也意味着向下扎根,这也是我多年之后在写作中慢慢回味出来的。《宝水》中的村庄虽然是行政级别上最小单位,在我看来却是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我希望在这个小村庄里,从文学层面对自我来时路、对故乡生活经验达成一种总体性的观照和认识,从这个意义上讲,年岁渐长愈发思乡心切,必然属于精神与情感上的回归。”《宝水》之所以让人感到真实亲切,就在于乔叶采取的是最日常的乡土叙述,表现的是诚挚的乡村情感。
《宝水》语言很有特色,乔叶采用了很多乡村的语言,包括方言,这些语言的使用为小说增加了地域色彩和生活气息。正如书中对农村泥土气息的生动描述,“就是这种气息,有酸涩,有味苦,有汗咸,有细辣,还有果的甜,草的香,叶的腐,木的朽,肉的腻,酒的醇……如此混杂,如粪如土,同时却又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如初春的大地,是让人放心的厚实,和令人踏实的沉香。”语言的运用不仅仅是一个艺术技巧和艺术形式的问题,也体现出乔叶对于乡村的认识,乡村的世界观藏在乡村的语言里面。
责编:栾溪
审核:徐晓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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