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终怒放 这枝桃花开在每个人的故乡
本报记者专访《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词作者邬大为——
十年终怒放 这枝桃花开在每个人的故乡
图:词作者邬大为在家中的书房接受本报记者采访,向记者介绍《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创作经过。(受访者供图)
图为《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手稿。 本报记者 刘海搏 摄
2016年3月,词曲作者、演唱者在浙江奉化萧王庙街道林家村桃园相聚,蒋大为、铁源、邬大为(从左至右)三人在桃林中合影。 (受访者供图)
本报记者 刘海搏
提示
一首歌曲,既写出了保卫边疆的豪情,又写出了思念家乡的温情;一朵桃花,全国各地争相“认领”,希望写的就是自己家门前的那片桃林;自创作以来,《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是很多活动的保留曲目,受欢迎程度可见一斑。事实上,这朵人人都爱的“桃花”于一九八○年在沈阳“初绽”,此后才“盛开”于全国。近日,记者采访这首歌曲主创人员,讲述那段既感人又温暖的故事,带大家重游桃花盛开的地方……
灵感来自珍宝岛哨所:“边疆的雪花让我想起家乡的桃花”
深秋的辽宁,是看枫叶、银杏的季节。位于沈阳市皇姑区塔湾街的某小区内,树叶泛黄,在蓝天映衬下格外美,《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的词作者邬大为就住在这里。当92岁的他向记者深情地唱起“啊,故乡,生我养我的地方”时,记者眼前呈现出落英缤纷的场景:一片桃林中,粉红的桃花瓣纷纷落下——这是故乡带来的温暖、踏实的感觉。当然,这首歌最想表达的情感,不仅仅是家的安逸、舒适,而是那句“为了你的景色更加美好,我愿驻守在风雪的边疆”的担当。
故事还要从一次前线体验经历说起……
1969年冬,沈阳军区安排创作组前往珍宝岛,为创作作品寻找灵感。当时,包括邬大为在内的6名创作人员来到黑龙江支流乌苏里江主航道中方一侧的珍宝岛。虽然时间过去了50多年,但邬大为对当时的寒冷记忆犹新:“天可真冷啊!气温在零下40℃左右,我们穿着皮大衣、皮坎肩、皮护膝,即使这样,我们在户外也坚持不了一个小时。因为出动静会引来对方的误判,所以前线的战士们在执勤时不能跺脚,只能在棉袄里活动手脚关节,以防冻伤。”邬大为说,每天早晨,看到战士执勤归来时,身上的冰雪簌簌往下掉。
如此寒冷、如此艰苦的条件下守卫祖国的北疆,战士们是怎么度过的?大受触动的邬大为不禁采访一名年轻的战士:“最冷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战士回答:“像被猫挠一样。”邬大为又问:“最冷、最苦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呢?”战士回答:“这个时节家乡的桃花正盛开,边疆的雪花让我想起家乡的桃花。想到这儿,再冷再苦我也不觉得了。”
“我听到这,头发丝都竖起来了——这个战士太可爱了,他的心灵太美了!我当时脑海中就出现了一幅画面:桃花盛开的村庄、风雪交加的哨卡,两相对比,映衬出冰天雪地中战士们炽热的卫国之心,当时就有为他写一首歌的冲动。”50多年过去了,提起在珍宝岛与这名小战士的对话,邬大为仍然感慨万千。
当时歌曲创作十分谨慎,用“桃花”这个题材写军旅歌曲并不合适。从珍宝岛回到沈阳后,邬大为迟迟未动笔,他把战士对家乡、对祖国的爱深深记在心上,一直在不停地酝酿。“我总是想起那位战士满身风雪,说边疆的雪花像家乡桃花的场景,歌曲不写出来就觉得对不起他。”邬大为说。
听众来信寄自大江南北:“您写的就是我的家乡”
一转眼,10年过去了。
1980年,《军港之夜》横空出世,广为传唱。这首歌唱人民海军生活的歌曲,用柔美的歌词展现了军港夜晚的宁静、安详以及水兵们坚毅、可爱的形象,抒情的曲调和优美的旋律,把人们带到如诗如画的意境之中,表达了人民群众对中国军人坚守岗位的敬意。
“在此之前,军旅歌曲从来没有写得这么浪漫。这首歌太美了,我觉得文艺的春天来了,我应该把‘桃花’写出来。”邬大为拿起笔,写下“桃花”两个字时,心里“咯噔”一下:“桃花运”“桃花梦”“人面桃花”……在当时的观念里,跟“桃色”搭上边儿的词会引起误解。邬大为犹豫了,不禁问自己:“把桃花与战士联系在一起,能行吗?”
但为战士写歌的冲动太强烈了,邬大为想把10年前自己在珍宝岛受到的震撼传递给听众,把战士对祖国、对家乡纯净的爱展示给听众。想到当时各种宣传报道中总是鼓励大家“胆子再大点,步子迈大点,不要被过去的思想禁锢了”,他与魏宝贵合作,毅然提笔写出了《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歌词写完之后,邬大为邀请军区创作组抒情歌曲最拿手的铁源谱曲。当时,邓丽君的歌曲风靡一时,考虑到群众喜爱的风格,铁源表示想用通俗曲风写这首歌。邬大为鼓励铁源说:“太好了,有突破。”谁知,第二天早上,铁源又找到邬大为,说这首歌写的是战士对家乡的思念、对祖国的热爱,不是通俗歌曲的风格,应该是辽南、山东的音乐风格。邬大为一听觉得很新鲜,便表示:“这也不错,你写吧。”
就这样,这朵“桃花”沉寂10年,终于完成。
当时,沈阳军区前进歌舞团每隔一段时间就召开一次创作讨论会。有一次,在讨论会上,铁源演唱了这首歌。当时有人认为,曲子很好听,但缺乏阳刚之气,不适合战士演唱。但歌唱家董振厚却表示,这首歌有味道,符合抒情男高音的特点,愿意试唱。后来,董振厚在军区领导视察演出时演唱了这首歌,得到了上级领导的称赞。他这一唱就是3年,逐渐成为很多演出的必唱曲目,喜欢这首歌的人也越来越多。
“当年我们创作了很多歌,一些歌曲发出去后默默无闻,传唱度不高。但这首歌发出去之后,我在很多地方都能听到‘啊,故乡,生我养我的地方’的声音。”邬大为告诉记者,这首歌传唱度很高。一次,他从丹东坐火车回沈阳,看到一名少校军官唱这首歌。他就问这名军官为什么喜欢唱这首歌?军官回答,这首歌很美很甜,又很有力量,唱这首歌就觉得现在的苦累都是值得的。
谈起《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取得成功的原因,邬大为认为,创作这首歌时,真正了解了战士,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写出了最打动他们内心的情感。“没有对战士的采访,就没有这首歌。他们对祖国爱到了极致,正是有千千万万这样的战士,我们的祖国才能强大。”邬大为说,歌曲走红后,他收到了300多封来自全国各地战士和群众的信,大家都提到这样一句:“感谢您为我的家乡写歌,写的就是我家乡的桃花。”他们都认为,这首歌唱的是自己的家乡,唱出了中国人的乡愁。
蒋大为忆“里程碑”之作:“唱出第一句,现场就‘爆’了”
《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最早诞生于辽宁,是如何火遍全国的?近日,记者电话采访了著名歌唱家蒋大为,刚刚结束演出的他为记者讲述了与这首歌的缘分。
“在今天的舞台上,我也唱了《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这是我每场演出的必唱曲目。我喜欢,观众也喜欢,每次唱反响都很好。”蒋大为说完,便向记者讲起了与这首歌“初遇”的情形。
1981年夏天,在沈阳军区前进歌舞团工作的路梦兰拿着《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到北京找到蒋大为。“路老师说很喜欢我的声音,认为这首歌很适合我,还轻轻唱了一遍。我一听,觉得这首歌与以往军旅歌曲不同,虽然抒情浪漫,却处处透露着战士们对家乡、对祖国的热爱。我就把这首歌留了下来。”蒋大为说,当时他演唱的《牡丹之歌》已经家喻户晓,全国各地给他寄歌、邀请录音的人很多,家里的办公桌上放了很多写好的歌谱,但他希望能找到真正适合自己演唱风格、展现声音特色的歌曲。这首《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很有感觉,所以他特别重视,将歌谱放在了一摞作品的最上面,时常拿起来欣赏。
很快,唱这首歌的机会来了。1981年底,蒋大为受邀到辽宁参加迎新春晚会。准备曲目时,蒋大为考虑到《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词曲作者都是沈阳的,这场演出也在沈阳,就精心准备了这首歌。
当时演出现场有1万多人,蒋大为刚唱第一句,台下就“爆”了。不明就里的蒋大为吓了一跳,一边唱一边在心里犯嘀咕:出啥事了?回到后台,他问本地的朋友,才得知这首歌在沈阳已经很火了,他的演唱引起了共鸣。“当时体育馆的书记跟我开玩笑说,观众的掌声太大,体育馆都快变形了。”蒋大为说,没想到这首歌在沈阳有如此热烈的反响,他更喜欢这首歌了,就把它作为独唱的重点歌曲,逢演出必唱。
后来,央视导演组为筹备“春晚”到各地选节目,在看演出时选上了这首歌。那是1984年,在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的舞台上,蒋大为演唱了三首歌——《战士与梅花》《要问我们想什么》和《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没料到,唯有“桃花怒放”,唱响大江南北。此后,蒋大为带着这首歌6次登上央视春晚,有独唱、有联唱、有老带青演唱,感动了几代人。
一首歌演唱了40年,对于它的歌词、曲调,蒋大为早已烂熟于心。但他印象最深的一次还是第一次在沈阳演唱这首歌的情景。“当时这首歌还没像现在这么流行,我是第一次在公开场合演唱,唱得很认真,也很紧张,记忆也最深刻。”
蒋大为自称和辽宁缘分深厚,每年都会来,有演出则必唱《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他透露,因为十分喜欢这首歌,所以演唱了“桃花三部曲”:第一首是《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10年后,演唱了《桃花依旧笑春风》;又过了10年,演唱了《我爱桃花我爱家》。然而,不管对于蒋大为本人还是观众来说,最经典的仍然是这首《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这首歌是我演唱生涯的‘里程碑’,是一个时代的产物,它反映了中国人的思乡之情,也反映了对祖国的热爱。”蒋大为说,这首歌歌词朴实,旋律朗朗上口,好听却不落俗,不管在抒情歌曲、艺术歌曲还是军旅歌曲领域,都非常完美,是经典中的经典。
编辑:邱美然
责编:齐志扬
审核:刘 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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