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砌网梗比词穷更苍白
王海宁
刷手机时,总能遇到泛滥的网梗。某种“说法”或者形容词会像批发一样成列地出现在手机屏幕上。比如春节假期结束,大家纷纷返岗,我们就同时看到不少带着2024年大火的网梗“水灵灵”的新闻标题:《春节假期就这么“水灵灵”地结束了》《第一批返程的人已经“水灵灵”地堵在路上》。完全不同的两件事,却都强行塞进去了“水灵灵”,以至于你会想不起来这个原本形容蔬菜水果鲜嫩多汁,引申人长得明艳有神的词到底是啥意思了。最近的“破防”“听劝”,也是如此。一时间某个词突然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地“丰富”起来。其实,这种盲目跟风地追求“网感”,就是一种词穷。
网梗不代表网感,而是一种将表达扁平化的网络八股。写作者最怕陈词滥调,新媒体写手更是有追不上“网感”的压力,而“网感”又是一种说不明白的感觉。于是标题直接上热词就成了最现成的大招儿。甭管什么事,贴上流行词就万事大吉。推荐文旅、美食、书籍,不再需要生动的描述,准确的概括,而是一句“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还不知道某某吧”,讲什么都是“我要吹爆某某”,提出某个观点一律都是“听劝”。这种毫无营养的说法与其说是追求“网感”,不如说是图省事。
不假思索地用网梗,等于主动放弃了语言锤炼。在中学课本里有一篇原载于1961年《人民日报》的报道《澜沧江边的蝴蝶会》,作者生动描绘了在西双版纳遇到的蝴蝶汇聚的罕见盛况。在既无图片也没视频的年代,作者仅用语言就将蝴蝶蹁跹、花开满树的浪漫场景引到读者面前。作者旁征博引地描述“泉上大树,当四月初,即发花如蛱蝶,须翅栩然,与生蝶无异;又有真蝶千万,连须钩足,自树巅倒悬而下,及于泉面,缤纷络绎,五色焕然”,原文有一段又是这样写的“在草坪中央的几方丈的地面上,仿佛是密密地丛生着一片奇怪的植物似的,聚集着数以万计的美丽的蝴蝶,好像是一座美丽的花坛一样,它们互相拥挤着,攀附着,重叠着,面积和体积都在不断地扩大。”无论是古文还是现代汉语,作者的文字都让读者在想象出自然之美的同时也感受到了中文之美——文言文古雅简洁,现代汉语灵动新鲜——在任何时代最绚烂的景象,我们依然可以在中文语言宝库里找到精确的词语和表达。如果换成今天的网梗“夸爆澜沧江边的蝴蝶会,水灵灵相遇蝴蝶会”“我直接一个尖叫”,谁看了这种文字都会觉得味同嚼蜡,如果有图片,恐怕惊叹美景的同时,还是要反问,这么美的景象,难道不值得用心去用文字描绘一番吗?用网梗,只能让人面对再令人惊叹的奇观时,最后也只剩下“词穷”。
网梗泛滥,让语言土壤贫瘠,也让思考退化。语言不仅是事实的描述,也是情感的表达,更是思想的发言。网梗的泛滥,是语言肤浅的表现,是对复杂新闻事件简单化和幼稚化的处理,久而久之会让作者和读者自动放弃深入的思考。对于重大事件的报道,标题往往要经过深思熟虑的提炼,既要醒目还要对事件本质有所反映,“经济实体并购”“食品安全”等都是严肃的新闻议题,一度在新媒体上都用网梗“某某并购的小船说翻就翻”“食品安全的小船说翻就翻”这种题目,既无事件主体,也无本质提炼,更无意境联想,事情无论轻重缓急都变成了插科打诨式的“网感”,当信息量都打折扣,谁又能指望思想的含金量?这样应付的标题,怎么会有深度分析与调查?
网梗并非万灵丹,当大家对泛滥的网梗司空见惯后,会让人降低了解的欲望。当我们阅读汪曾祺描绘高邮咸鸭蛋时“高邮咸蛋,蛋白柔嫩,不似别处的发干、发粉,入口如嚼石灰……平常食用,一般都是敲破‘空头’用筷子挖着吃。筷子头一扎下去,吱——红油就冒出来了。”读到这里,不用吆喝,不用劝,所有人食指大动,若在网络时代只怕早有人下单了。
而现在一句“绝绝子”的苍白语言,谁能有什么具象的渴望呢?真是比劣质咸鸭蛋还让人感到“味同嚼蜡”。
责编:王永
审核:徐晓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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